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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景缎】【全】作者:方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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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柯延泰双刀一交,铿然声响,喝道:「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待爷爷教训你!」

  双刀一黑一红,转瞬化做黑幕红雾,刀法盘旋诡谲,分攻华瑄左右二路。

  华瑄一扬银鞭,叫道:「我可先说不伤你们罗,这是你自己要挨打,等一下
受伤了可别怪我!」说话之间,银鞭腾空而起,华瑄退身而出鞭,一招「谷风式」
抽向柯延泰胸膛。柯延泰挥红刀格挡,银鞭忽地回卷,如长龙蟠柱般在刀刃上疾
绕两圈。

  这一下变化快极,柯延泰不及反应,一道内劲已直震过来,大惊之下,虎口
发麻,把持不住,红刀竟被华瑄一鞭卷去。柯延泰大吼一声,扑身急抓刀柄,连
催三道内力,稳住红刀不被夺去。不想华瑄手上银鞭变化多端,夺刀未成,化卷
为伸,鞭梢陡然松开刀身,如毒蛇昂首之势上击柯延泰下颚。

  柯延泰仰天一个铁板桥,才刚避开,华瑄巧劲一到,鞭身由上转下,正抽中
他小腿,登时立足不定,险些摔倒。

  华瑄笑道:「是不是?我说先让个路就……」未及说完,一道劲风自背后圈
向自己,华瑄惊觉,抖鞭成圈护身,那人连忙避开,笑道:「小姑娘何必这么绝
情,给小王我抱一抱也不成么?」正是赵平波偷袭,一招不中,反被逼退。

  忽听小慕容清叱一声,一剑正中邵飞左臂。邵飞剑法虽有独到之处,却也不
及「霓裳羽衣剑」的流转变化,只能勉力招架。

  颜铁一直不发一言,此时忽道:「小王爷,王爷交代的大事未成,我等应保
持实力,请下令撤回邵兄和柯兄。」说话声音极是嘶哑难听,小慕容和华瑄听到,
都吃了一惊。

  赵平波皱起眉头,道:「颜先生何出此言?三位合力,要留下两位姑娘有何
困难?」颜铁道:「看那位姑娘的剑法,是「霓裳羽衣剑」,她定然是「大小慕
容」中的小慕容,要擒下她,我们必有死伤。」

  小慕容听他认出自己,手上剑招不缓,笑道:「你倒知道姑娘来历,本事可
不小。」颜铁道:「大小慕容武功何等精妙,小王爷,今日不宜犯险。」赵平波
哼了一声,心道:「放了这两个上等货色,岂不可惜?众侍卫一拥而上,总能捉
住她们。」当下喝道:「颜先生不必多说,你现在便出手!在场诸位一齐出力,
先请到两位姑娘的,小王重重有赏。」

  其余侍卫闻言,纷纷呼喝冲上,颜铁摇了摇头,缓步上前。华瑄一挥银鞭,
心中着急,暗道:「唉,一次对付这么多人,不知道成不成?」眼见两名汉子刀
剑齐至,不加思索,应以一招「融风式」,荡开两人兵器,连踢两腿逼开对方。

  小慕容见人数骤增,也感不妙,吐出一口浊气,飘飘晃晃,微挪莲步,在一
众侍卫间穿梭来去,便如飞燕剪风,自在无拘,竟没一人能阻她一阻。

  一柄短剑挥洒自如,当真如天仙散花,剑芒点点飘落,将那「霓裳羽衣剑」
的柔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华瑄却不太移动身子,只在数尺之间踏守步法,银鞭护住四面八方,犹如云
气萦回秀峰,又似神龙拱卫之态,呼呼风声逼向周遭,内力点点透出,化作重重
屏障,守中有攻,攻如龙首出雾而吐风云,威势迫人。

  邵飞剑法始终招呼不到小慕容身上,柯延泰也攻不进银鞭守势,手背反而遭
劲风擦过,剧痛难当。颜铁看准时机,霍然出手,身如重矢之发,直冲小慕容,
左手一伸成虎爪势,挡在小慕容身前,右臂一掌拍去。

  小慕容见他来势虽猛,却是破绽大现,短剑一横,正中他右手腕,眼看便要
废掉这一只手掌,不料「铿」地一声大响过去,颜铁手上分毫不伤,这一掌却打
在小慕容腰侧。

  小慕容一惊之下,随即腰间剧痛,如被一面铁牌击中相似,身子横飞出去,
在地上一滚,心知不妙,连忙跃起,才迟得一瞬,方才摔落之地已有三名武士扑
去,只是落了空。这一掌好不厉害,小慕容只觉五脏六腑各自移位,心中惊惧:
「这家伙好生狡猾,定是在腕上套了精钢护臂。」

  颜铁随即追上,左掌直出,按向小慕容心口。小慕容不知他还穿有多少护具,
脸上铁面具不提,全身上下竟没见到一寸肌肤,服装样式古怪,戴皮手套,脚穿
长靴,脖子上也围了一圈青布。小慕容中了一掌,已受内伤,身法已不及先前那
样灵活巧妙,这一掌按来威势强猛,似不可避。小慕容心思急转,左手在他臂上
一按,身子翻到颜铁上空,剑尖陡往颜铁发中刺去,心道:「总不成你头皮也是
铁打的?」

  不料颜铁直跃而起,竟拿天灵盖撞向剑尖,剑尖削下一大片头发,滑了开去。

  小慕容暗惊:「他戴了薄铁盔,这是假头发!」忽觉气息一窒,小腹已被颜
铁托天一掌拍中,掌力随即横送,将小慕容往一旁震开。这一道掌力古怪之极,
小慕容经受不起,摔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众武士已涌了上来,邵飞首先出剑
架住她咽喉,冷笑道:「怎么样?看你还能变什么花样……」

  一句话还没到底,华瑄已挥鞭来救,叫道:「到一边去!」银鞭破空横扫,
「喀啦」一声,邵飞长剑一卷而断,剑尖被鞭梢弹起,直射向他眼前,连忙侧头
避开。

  华瑄蹲下身去扶小慕容,急叫道:「姑娘,可以站吗?」左手急舞银鞭成圈,
迫得柯延泰和邵飞近身不得。小慕容勉力提气,道:「很痛……啊,小心那人!」

  大现惊慌之意。只听啪啪啪啪之声连响,颜铁不理鞭势,直走过来,身上连
中七八鞭,衣衫破了数条大缝,现出一件铁衣。

  华瑄见他不惧鞭势,连忙把小慕容抱在怀中,叫道:「喂,打不伤他,怎么
办啊?」小慕容道:「加内劲打,铁衣也受不得多少内力!」华瑄点头道:「好!」

  手上迅速流转内家真力,一鞭「泰风式」挥向颜铁肩颈之间。

  颜铁全身覆上钢铁护身,刀剑锋刃不伤,内劲却仍须承受。银鞭伤不到他皮
肉,但所蕴内力却不能大意应对,催动护体真气一一化解,仍是不停前进。

  赵平波见两女已全处劣势,不禁大喜,向两女身后走去,笑道:「姑娘何必
这么大火气?慕容妹子,你身上有伤,小王帮你调调内息如何?」说着已只离华
瑄和小慕容五六尺。小慕容低声道:「先擒住这家伙做人质。」

  华瑄一听,应道:「好!」银鞭回转,不顾颜铁,迳往赵平波卷去。赵平波
连忙闪开,银鞭来势已变,眼见无法避过。颜铁一窜身,已欺到华瑄身前,双掌
推出。华瑄无奈,右手放开小慕容,硬接一掌,颜铁旋即退开一步,化开力道,
又即攻上。华瑄单掌抵不住颜铁的硬攻,只有以银鞭招数抵御,便攻不到赵平波。

  小慕容方才调息片刻,仍是难以施力,心中正自着急,赵平波已凑近身来,
笑眯眯地道:「慕容小妹,别辛苦啦!」小慕容紧握短剑,反身回刺,但内力窒
碍不顺,脚下一跌,差点反而绊倒。

  赵平波瞧出便宜,嬉皮笑脸地出招抓去,笑道:「让你看看小王我的神功,
够不够格与你小慕容亲近亲近?」小慕容闪躲不灵,被赵平波在脸上摸了一下,
又羞又气,暗骂:「就这点功夫,若在平时,本姑娘不用三招便宰了你……啊呀!」

  赵平波存心戏耍,绕着小慕容东碰一下、西摸一把,不时还稍稍扯落她的衣
裙。

  众武士大声叫好,有的猛吞口水,有的连搓双手,有的向华瑄望望,希望颜
铁赶快把这个小美人也一齐制住。

  华瑄见小慕容已要站不住脚,气喘吁吁,被赵平波摆弄得无可反抗,心中更
急,鞭势一个不足力,被颜铁右手抓住鞭梢。颜铁更不留手,一掌拍到挟带剥剥
风声,华瑄出掌接下,内力交缠,顿成比拼内功之局。银鞭身受两道人真力,轻
轻翻滚摆动。

  赵平波见华瑄跟颜铁僵持住,心念一动,伸手点了小慕容穴道,将她拉在怀
中,走到华瑄身边,笑道:「小姑娘,再逞强会受伤的,快收力认输了罢!看看,
学慕容妹妹这样乖乖的,不是很舒服吗?」说着双手轻轻抚摸小慕容双肩,渐渐
往颈靠拢,十指徘徊,要往衣襟间伸去。小慕容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来。

  华瑄见状,一时只觉脸颊火热,不敢分神去看,凝神与颜铁内力相抗。

  她内功只稍逊於文渊,那是限於修习年岁,然而修为已是非同小可。颜铁的
内家真气造诣亦高,两者难分高下,但赵平波这一扰乱,华瑄登感心乱,一时间
额头冒汗,难以支撑。

  赵平波见华瑄朱唇紧闭,面浴香汗,胸口起伏渐促,色心大起,将小慕容单
用左臂弯搂住,右手去摸华瑄纤颈,笑嘻嘻地道:「姑娘流了一身汗,看来定是
热得紧了,待小王帮你宽宽衣。」右手食指勾住华瑄衣襟,慢慢勾开,半露出淡
粉红色的亵衣,摇着头笑道:「哎呀,连里面都热得湿透了,不快些换下来,岂
不是容易着凉么?叫小王如何舍得?」便往她双乳慢慢触去。一旁的侍卫武士一
齐哄笑,知道这世子必是要趁华瑄不能动作,极尽轻薄调戏之能事,说不定便把
她的衣服一件件剥光。

  华瑄勉力招架颜铁手中如浪激来的内劲,又要忍受赵平波手指在自己身上胡
来,急得直欲哭了出来。她一直只跟向扬、文渊两个年轻男子相处,都是规规矩
矩,从未想过有人会对她如此轻佻无礼,又有这许多人在旁看着,似乎也不怀好
意,心中旁徨无计。想到颜铁就在自己面前,虽戴着面具,不见其表情,只怕也
是正盯着自己半边酥胸猛瞧,更觉说不出的羞耻。心神一分,更难支持,颜铁的
内力潮涌而至,立时全身剧颤。

  便在这时,赵平波手一拉,把华瑄的衣物一把扯开,只见一件淡朱肚兜贴着
她玲珑身段,已被汗水尽数濡湿,边上可见胸侧弧线香汗欲滴,便如新雨过后的
桃花般诱人。赵平波笑道:「姑娘,看来你真是心也热了,小王就替你擦擦汗吧?」

  低头往她兜下呵了口气,左手不忘轻抚小慕容身子。众武士血脉贲张,眼中
如欲喷出火来。邵飞抹抹嘴巴,眼睛半点不眨,柯延泰负着双手,看似镇定,眉
毛却不断上扬,胡子跳动。

  华瑄胸口一凉,被这一口气吹得心头狂跳,羞不可抑,心道:「被这铁面怪
物一掌震死就算了,死也胜於被这败类凌辱。」正想放弃抵抗,忽觉颜铁手上劲
力大弱,身子似也在颤抖。华瑄一愕,加催一道内力,竟一举把颜铁内力推回,
银鞭一抖,颜铁手掌立放,一个身躯飞出两丈有余,跌在地上。颜铁呜呜痛呼,
面具旁渗出鲜血,两只手抓着下体,在地上翻来翻去。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奇,众人都呆住了。华瑄惊觉颜铁被震开,惊喜之下,反
手一鞭,正中赵平波胸膛,右手忙拉过小慕容。赵平波还在色欲之中,猛吃一鞭,
大叫一声,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仰天便倒。华瑄震开颜铁时,旧力方尽,这一
鞭新力未生,劲道不大,但赵平波照单全收,仍是不支倒下,口吐鲜血,不知人
事。小慕容叫道:「抢马,快走!」华瑄应道:「嗯!」揽着小慕容飞身上了一
马,纵马奔去。

  众武士如梦初醒,便要上马追击。柯延泰叫道:「且慢,先照顾小王爷!」

  他自知武功不及,颜铁又败,追去难有胜算。众武士一想不错,顾不得两女,
先查看赵平波伤势。

  华瑄一路策马狂奔,耳边呼呼风响,生怕对方又追过来。奔出数里,小慕容
见无人追来,说道:「妹子,可以啦,到那边亭子休息去。」华瑄点点头,下了
马,扶着小慕容到路边一座小亭椅上坐着,解了她的穴道。

  小慕容吁了口气,笑道:「好险,好险。若不是妹子你的功夫够好,我们可
都……嗯。」住口不说。华瑄想到刚才情况,也是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不
行了,想不到那个戴面具的突然间像使不出力,内劲大弱,才被我压了回去,不
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小慕容低头沉思,回想方才颜铁倒地的样子,忽然脸上一红,抿着嘴笑了起
来,道:「啊,我想到啦!」华瑄问道:「怎么样啊?」

  小慕容笑道:「这个啊,多亏妹子你生得这般俏,不然我们真的不成了。」

  华瑄一羞,急道:「这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小慕容道:「那家伙全身包了
铁,刀枪不入,坚硬无比,就是这问题。」华瑄不解,道:「是啊,那又怎地?」

  小慕容道:「那油头粉面的臭贼在碰你身子时,这铁打的怪物看的清楚……」

  华瑄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还是衣衫不整,赶紧拉好衣襟,羞道:「又怎么着?」

  小慕容低声笑道:「妹子你身子这样好看,他看得也受不了啦,那里……那
里就……就起来啦,不过那儿是人身要害,他定然穿了铁裤子、或是放了些护着
的东西……一这样起来,被这些硬邦邦的玩意压住……」

  还没能说完,自己也觉羞人,不便出口,只是笑着。

  华瑄「啊」的一声,道:「这么说,他是因为痛了,所以使不出力……嗯…
…这个……」想到此处,脸蛋也不禁红了,低声道:「可不见得是因为我啊,说
不定是你呢?」

  小慕容嘻嘻一笑,又觉气血紊乱,道:「我不管啦。你叫什么名字啊?」华
瑄道:「我叫华瑄. 」小慕容道:「嗯,人家都叫我小慕容,你就这样叫我便行
啦。华家妹子,我休息一下,等等真的带你去找你师兄。」华瑄微笑道:「谢谢
你啦,我也想歇一歇,好累呢。」又道:「可惜只打了那败类一鞭,下次我找文
师兄一起去教训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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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小慕容在亭中调息半晌,气力稍复,便带了华瑄往那破庙而去。到得那庙,
文渊却已不在。华瑄四下探看,不见文渊人影,甚是沮丧。小慕容道:「看来你
文师兄走啦,这可就没有办法了。」说着耸了耸肩。

  华瑄叹了口气,低声道:「他去了哪里啊?」小慕容见她神色颇有寂寥之意,
心道:「她跟那文渊小子定然是很要好的。那个家伙除了多管闲事、武功好些,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忽然想起昨晚对文渊施加的捉弄,不禁耳根发烫。

  华瑄忽道:「慕容姐姐,我们去找文师兄好不好?」她听小慕容不住称她妹
子,不自觉的也叫起姐姐来。小慕容难得见得个比自己小的女伴,颇觉愉快,便
笑嘻嘻地道:「哎,那是你的师兄,跟我又没有关系。」华瑄道:「可你见识比
我多啊,这样我比较不会吃亏嘛。而且你不是也认识文师兄吗?」

  小慕容心道:「真见到那小子,说不定他马上要找我报复回来呢。却是怎么
个报复法?」想到这里,不觉有点不好意思,难以想像。华瑄拉拉小慕容衣角,
低声道:「好啦好啦……慕容姐姐,我们一起去嘛……」华瑄天真纯朴,自幼撒
起娇来,父亲和两位师兄都莫可奈何,用在小慕容身上却也颇收成效,便像是妹
妹黏着大姊姊一般。小慕容笑道:「好吧,不过你可要帮我一个忙。」华瑄道:
「是什么?」

  小慕容道:「你文师兄如果要对我怎么样的话,你可要居中帮我挡着喔。」

  华瑄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怎么样啊?」小慕容难以启齿,只得笑道:「
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答覆就是啦。」华瑄一笑,道:「是啦,文师兄
对女儿家最安份了,才不像刚才那个讨厌鬼,慕容姐姐你尽管放心。」

  小慕容笑道:「好,我们走吧!」华瑄道:「该怎么找啊?」小慕容稍加沉
吟,道:「我们到西湖转转,说不定你师兄是来游湖的,便能碰上也不一定。」

  华瑄点点头,道:「文师兄好像很喜欢西湖,听他念过首诗,什么……欲把
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那里定是很漂亮了。」小慕容笑道:「是么?」

  两女随意漫步,到了洪春桥前大道,这里道路两边满植青松,望去满目苍翠,
如雪披盖,人称「九里雪松」,的是佳景。小慕容笑道:「真找不到你师兄的话,
我们趁机游赏风景倒也不错。」

  过得丑时,仍不见文渊,两个姑娘走着走着,便到了杭州城来。城中也是寻
不着文渊,两女无奈,只得先在城中客栈投宿一晚,次日再作打算。

  小慕容伤后无力,这晚运气疗伤一阵,甚感疲倦,早早便和衣上床,向华瑄
道:「妹子,休息啦。」华瑄正望着窗外,随口应了声,走到床边,忽然踌躇起
来,不到床上去。小慕容一把将华瑄拉过,笑道:「怎么啦,都是女孩子,也好
害羞吗?」华瑄脸一红,往床上一卧,道:「不是啊,我想到以前跟文师兄睡在
一起过,被爹说了一顿。」

  小慕容一听,心中怦然一跳,低声问道:「干嘛?你们该不是做了些什么事
……」华瑄急忙道:「没有,姐姐你别乱想,是我那天做恶梦,心里害怕,偷偷
跑去文师兄床上的。」小慕容翻身横卧过来,笑道:「是么?我见过他武功的,
三更半夜有人摸到他床上,不会不知道吧?」华瑄微笑道:「那是三年前的事啦,
那时他功夫还没多好呢。」小慕容托着脸,轻声笑道:「说不定他发现了,就是
舍不得醒来,故意装着睡下去。」华瑄满脸通红,脸侧埋进枕头里,道:「不…
…应该不会的啦。」

  小慕容盖起铺被,笑道:「华家妹子,你进来些,被子盖不着。」华瑄身子
往小慕容挪近了些,忽觉肩上一麻,左右「肩贞穴」已被小慕容双手一按,两只
手立时一阵酸软,吃了一惊,却听小慕容格格笑道:「真对不住啦,姐姐我稍稍
确认一下,妹子你且别着急。」华瑄奇道:「确认什么啊?」

  才说完话,小慕容已将华瑄自背后轻轻抱住,轻声叹道:「你文师兄真是好
运,跟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同床而眠。姐姐我可要仔细瞧一瞧,看他为什么会舍
不得醒来啦。」说道后来已忍不住笑。华瑄神色忸怩,道:「别乱说啦,文师兄
是真的没醒来嘛……啊啊!」冷不防小慕容双手一拉,将她衣服拉了开来。其时
正是夏夜,华瑄睡前便只穿着这一件布衣,被小慕容一解开,立时显出肌肤,连
忙使力紧拉着衣服不放,急叫道:「慕容姐姐,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小慕容娇笑道:「哎呀,真正抱歉了,我就喜欢欺负人呢……」两女拉拉扯
扯一阵,小慕容虽然有伤在身,但华瑄双肩软麻,手上却也使不出力,没多久便
被小慕容脱得全身一丝不挂,只得紧紧裹在棉被里,羞着叫道:「别这样……有
人进来的话就糟啦。」小慕容事不关已,只笑道:「没人会进来啦,真有的话,
你就当头送他一鞭。」说话之间坐起身来,翻开被子,笑盈盈地道:「别小气啦,
让我看一下会怎么样?」

  烛火照映下,只见华瑄一身肌肤透出淡淡桃花之色,真是难以形容的娇美,
一双水溶溶的眼瞳尤其明亮清澄,显得全无心机。小慕容心中叹了一声,心道:
「这姑娘真的是很美,心地又好,那个家伙如果喜欢她,那也没话可说。」

  华瑄被她看得脸上发烫,侧过身子,一手遮挡,另一手去抓衣服。小慕容既
起捉弄之念,哪会轻易罢休?便将衣服抢了过来,丢到床尾,笑道:「我还没看
够呢,没你穿衣服的份。」身子往华瑄身上伏了下去,面现浅笑,说道:「妹子,
你怕不怕啊?」

  华瑄心中怦怦乱跳,小慕容虽是女子,但如此动作却也让她吓了一大跳,不
知如何应对,只得合起双手求道:「慕容姐姐,你不要吓我啦……」小慕容偏嘴
一笑,轻轻抚摸华瑄的细颈,柔声道:「妹子,如果现下在这里的不是我,是你
的文师兄,你会怎么样啊?」

  华瑄一愕,脸上飞快地染上红晕,轻声道:「他才不会。」小慕容笑道:「
我说如果呢?」华瑄红着脸不作声。小慕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叫道:「你不
说?好,我可要上刑了!」十只手指往她胳肢窝搔去。华瑄痒得又叫又笑,嘻嘻
哈哈地推着小慕容,叫道:「好啦……停啦,我说就是嘛!」

  小慕容收手笑道:「怎样?」

  华瑄笑得喘了几口气,这才低声说道:「文师兄真的这样的话……我把他痛
骂一顿。」小慕容笑道:「哎呀,你就是舍不得打他,只肯骂一骂,多半就要当
他的人啦,是也不是?」华瑄嘴巴说不过小慕容,羞红了脸,道:「慕容姐姐,
你为什么问这个嘛?再欺侮我,我可不帮你了。」

  只见小慕容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好啦,问够了,不闹啦!」说着要从华
瑄身上起来。华瑄正要起身,耳中忽然听到一丝乐音,虽然远且微弱,却极是柔
转愉悦,动人心扉,音色似是笛声。

  这笛声如一缕细丝在房中萦回飘荡,华瑄和小慕容一听,都觉说不出的舒服。

  小慕容才要起身,又停了下来,低声道:「这声音很好听啊。」华瑄「嗯」
了一声,只觉心神尽皆松弛,微笑道:「真的好听极了。慕容姐姐,你先起来啊。」

  笛声初时缓缓扬起低落,不多久却是越来越快,起落也加大了,像是海潮之
涨退,波纹起伏逐渐越冲越高。小慕容听得入神,反而又伏在华瑄的身子上,呼
吸渐渐急促。华瑄微感惊愕,但一听笛声入耳,便也不在意小慕容,右手五指轻
轻梳着小慕容一头长发,柔声道:「慕容姐姐,你起来再听啦,你压得我好闷。」

  小慕容轻轻合上眼睛,轻笑道:「再等一下。」华瑄脸露微笑,也不说话,
只是玩着小慕容乌黑的秀发。

  忽听笛声陡然高高上扬,又即大弱,好似静海上一个高浪卷起,却在半空中
破碎成白花。小慕容跟华瑄同时一震,「啊」地一声轻呼,小慕容身子不觉向前
一挪,华瑄右手一紧,变成将小慕容螓首往自己身子按落。那笛声连番起伏,两
颗心彷佛也跟着激烈跳动。华瑄渐渐忍不住轻轻喘气,小慕容双手摸索,将华瑄
环抱起来,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这笛声忽然又变,渐次由浪头转为暗流,音色徘徊绻缱,乍听之下似乎平和,
但两女已听的入迷,立刻感受出其中隐藏的激荡狂乱之意,不由得脸红心跳,华
瑄勉力侧过身来,把小慕容转到床上,压力稍减,却觉全身燥热,身子里空荡荡
的,神智渐乱,喘着气说道:「好难过……慕容姐姐……你……你怎么样?」

  小慕容却已听不太清楚华瑄在说什么,只听到阵阵笛声。每一声笛音飘到,
心头便是一跳,只觉身体如受烈火烤炙,口乾舌燥,只有下身感到湿润异常,直
羞得脸如霜枫,口中呻吟声渐渐无法克制。她隐约查觉,这笛声定是由内力深湛
的高手吹出,以极缠绵挑欲之曲诱动人心,然而虽是明了,却全然抗拒不得。

  华瑄未知男女情爱之事,还只是十分难受,小慕容却因为前晚和文渊的一段
情由而更加抵受不住,脑海里渐渐出现那日的情境,更平白增生了许多放浪的幻
想,挥之不去。一下想到文渊突然自解穴道,反来抓住自己;一下又突然浮现相
反的景象,反而是自己赤裸裸的躺在地上,任由他胡来。越想越是羞的无地自容,
也越是承受不起笛声的刺激,呻吟声越发放纵娇柔,在床上翻来覆去,搓揉自己
的身体,衣衫全都皱成一团,不住哀鸣:「这……太……不要……我不能再听了
……嗯、啊啊……」

  华瑄见小慕容如此放荡形骸,心中也是如同千万根小羽毛搔着一般,笛声快
则急促喘叫,笛声慢则吟啼如泣。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娇艳的躯体渗出汗水,
已经不觉得燥热,却感到如是一锅沸水在身子里滚腾着,且还在不断翻搅,难以
忍受。

  笛声吹的两女情欲大动,却无法可想。忽听一声奋亢的呻吟远远传来,竟是
别房的客人也被这笛声所诱,开始行事起来。只听得云雨之声此起彼落,似乎每
间房中有男有女者,尽皆翻云覆雨一般,春声阵阵,竟似给笛声合奏。

  华瑄正听得羞赧无已,忽觉身子一紧,一个柔软的物事自身后扑了上来,竟
是小慕容,身上衣物已尽数脱下,狂乱地摸索华瑄的胴体。华瑄大惊,想要挣扎,
身子却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只能低声叫道:「慕容姐姐,不要这样啦……哎……
啊呀……」却是小慕容揉着她胸前双峰,浑身酥软,竟说不下去。

  小慕容喘着气,迷迷糊糊地道:「文……嗯嗯……文渊……他……他在哪里
啊……?」华瑄急道:「文师兄不在嘛……唔嗯……不行啦……」说着想拨开小
慕容的手,却就是使不上力。笛声忽强忽弱,来回引逗,小慕容呻吟几声,忍不
住大声哀鸣:「啊啊……」

  便在此时,门外隐约听得数声破门之声,一众脚步声响起,又挟带了男子的
狞笑和女子的呻吟。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好啊,这妞儿是上级品……今天大有
成果啊!哈哈……」接着便是一阵淫靡的声响。

  华瑄和小慕容暗自吃惊,知道定是一群人正逐一闯入客房中掳掠女子,心里
着急,但笛声如具魔力,胜似万种春药,竟是谁也没办法忍着下床穿衣,如何能
够应付来者?

  忽闻数声男子的惨叫夹杂在笛声和吟叫声中,紧跟着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叫
骂声、呼喝声。两个姑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在笛声引拨下互相交缠,
虽然想停,却是不由自主。华瑄一只手推着小慕容,另一只手去构着银鞭,以防
外头的人闯进来,两人正在不能自己,那是无从抵抗了。

  才勉强拿到银鞭,「砰」的一声,房门已被撞开,四个黑衣男子闯了进来,
一人叫道:「好哇,这里又是两个!」

  小慕容和华瑄惊羞交加,眼见四人无一善相,更是害怕,笛声却压得她们仍
是喘息吟叫。华瑄强忍羞意,将内劲催聚鞭上,一有人靠近,便要下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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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四名黑衣人见到床上两个赤身露体的女子,都是色心大起,一人便当先冲将
过去,狞笑道:「嘿嘿,两个都是难得的货色,该当先尝哪一个……」

  华瑄不等他说完,银鞭已抽向那人,一招正中胸口。那人没有提防,未尝风
流,先吃重招,惨叫一声,直跌出去,一时站不起来。

  余下三人吃了一惊,却也不生退意,一人大喝一声,出手来夺华瑄银鞭,另
一人使擒拿手法扑来,最后一人出手向小慕容抓来。

  华瑄跟小慕容受制於笛音之下,身子既在床上,两人又分不开,方才一鞭只
出得两三分威力,否则那人功力粗浅,这一鞭便该毙命。现下三人齐至,华瑄心
急之下,勉力挥鞭,鞭势一扫,三人均被逼得退开,却也没受伤。

  三人不能近身,一时无计可施。这笛声催诱心神,不分敌我男女,三人只能
远远看着两个绝色少女互相搂抱,演着活春宫,乾瘾不足,心中更是难忍,眼中
直要喷出火来。

  华瑄跟小慕容却更加羞耻难当,眼前便是三个心怀不轨的恶徒,偏偏笛声中
满是欢愉缠绵之意,华瑄几次想下床送上三鞭,一人一鞭归西,却总是抵不住笛
声诱惑,只能跟小慕容缠在一起。小慕容想拉过被子遮掩,手伸到一半,笛声稍
强,便又回到了华瑄柔软的肌肤上。

  那三个黑衣人猛吞口水,污言秽语地咒骂,却不敢再上前去。忽听笛声渐近,
外头传来的淫声和惨叫渐少,喊杀声却大了起来。三人听得杀声大作,也不出房
查看,只是盯着两女直看。

  只听笛声越发接近,华瑄和小慕容也随之心悸神摇,难以克制。陡然一声高
亢的笛声飞起,华瑄「啊」地哀鸣一声,心思大乱,五指握不住银鞭,落在地上。

  三人见状,齐声吼叫,又扑了上来。

  华瑄正自迷迷糊糊,忽觉手上一紧,已被一个黑衣男子抓住,惊羞之下,想
使劲挣脱,不料周身软绵绵的,竟难以使力。小慕容也被另一人压住,反抗不得。

  那人将小慕容按在床上,发狂似地乱摸乱揉,狞笑道:「他妈的,这小妞如
此标致,今个儿可享福了。」另一人去拉华瑄的双腿,叫道:「汤老三,咱们来
比比,看这回谁先玩倒这娘们。」

  两女孤立无援,正感绝望,猛听嗤嗤嗤三声,三名黑衣人身子一抖,双眼直
瞪,软软趴倒。华瑄和小慕容齐声惊叫,只见三人背后各有一个创口,床边一个
年轻男子,正弯下腰去捡什么东西,手中一柄长剑,自是他下手解决了三人。

  那少年却是去捡两女被小慕容丢在床边地上的衣物,起身要交给两人,一边
说道:「姑娘快穿好衣服,尽速离开这客店,现在这儿正有恶徒……」

  抬头一见两女,忽然「啊」地失声而呼。

  华瑄和小慕容一见这人面貌,也是一齐惊呼,一人叫道「是你!」另一人却
是叫「文师兄!」

  这适时来救的少年,便是文渊。文渊连忙把衣物往床上一丢,转过身去,叫
道:「快穿衣服,外头敌人正多!」华瑄乍逢师兄,偏偏身上正一丝不挂,心里
又是害羞,又是惊喜,正要穿上衣衫,笛声一入耳,又不自觉心神紊乱,竟不想
穿上去。

  小慕容瞧着文渊背影,脸上一阵火烫,怔怔地拿着衣物,忽听笛音转高,心
弦挑动,不禁「嗯」地低吟一声。

  房外杀声渐歇,一个男子声传来:「文兄弟,怎么了?」文渊提气应道:「
任兄,我师妹和慕容姑娘在这里。」那人显然便是任剑清,只听他回道:「也着
了道儿?」文渊道:「正是。」任剑清远远叫道:「好,你护着两个小姑娘,专
心弹琴罢,其他鹰爪子交给我。」

  文渊回头一望,见两女竟然都还裸着身体,连忙又转回头,叫道:「师妹,
慕容姑娘,穿衣服啊!」华瑄喘着气,哀声道:「文师兄,我……不行啊!」

  文渊心念一动,道:「好,我先对付这吹笛的。」长剑回鞘,将「文武七弦
琴」自背上解下,端坐抚弦,「铮」地一响,琴声正大开旷,隐然与笛音对峙。

  琴笛旋律截然不同,盘结交错,华瑄和小慕容心中一舒,心波稍稳,绮思渐
止。文渊内力注弦,文武七弦琴铮然成曲,其势浩瀚,笛音中的温存之意已不如
先前浓密。琴曲彷似长龙飞空,穿过迷茫云雾,笛音难以凝聚,渐至消散。

  文渊长啸一声,琴声如江河腾涌,势漫四野,将笛音尽数盖去。文渊收弦起
身,那笛声也已停止。华瑄、小慕容如从梦中惊醒,急忙穿好衣衫。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袍男子走进房来,两撇短须,面色铁青,手中一支铁
笛,想必吹笛这便是此人。那男子笛子指向文渊,厉声道:「你是何人,竟和本
官作对?」文渊站起身来,道:「在下文渊,武林上是没什么名气的,我想说了
也不如何。」那男子目光怨毒,喝道:「跟皇陵派过不去,你还想活命么?」

  他话才刚说完,背后风声响起,心知不妙,闪身避开,任剑清已进了房来,
笑道:「多谢让路!」那男子见任剑清进来,知道自己部属多半已被收拾,双眼
一瞪,叫道:「姓任的,你别得意,等龙掌门来对付你,瞧你能不能再和本派过
不去!」手中铁笛一挥,向窗外窜出。

  任剑清叫道:「文兄弟,这儿全交给你善后,我追那王八去!」一晃而出,
追将上去。

  华瑄和小慕容下了床来,文渊也收了琴。华瑄一颗心怦怦直跳,道:「文师
兄,你怎么来了?我们才找了你一天呢。」文渊道:「先别多说,我们先离开这
里。」三人出房下到一楼,一路倒了五六十个黑衣人,也有些店中的小二、客人,
到处是一滩滩血迹。

  三人到了市郊,在一株柳树下坐下,才说起先前之事。任剑清将琴赠予文渊
之后,谈了一阵,才说起遇见华瑄之事。文渊和任剑清四处去寻,却也找不到华
瑄. 这晚两人投宿,却正巧和她们住上了同一家客店,也听到了笛声。两人内力
既深,又通乐理,初时也不觉得如何,后来听到笛声颇不对劲,又传来女子呻吟
声,出房查看,陡然见到大群黑衣人各自侵犯店中女子,男的多半将之格杀。任
剑清和文渊出手阻止,不料正遇见两女。

  华瑄道:「那人说什么皇陵派,那是什么?」文渊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
道了。」忽听小慕容道:「我可知道,那黄仲鬼便是皇陵派的。」文渊一怔,道
:「慕容姑娘,你也知道黄仲鬼?」小慕容笑道:「我大哥跟他交手不知多少次
了,怎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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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华瑄道:「慕容姐姐,那皇陵派究竟是怎么样的门派?」小慕容道:「这皇
陵派是自本朝才有,是为了守护各个皇帝的陵墓而创的。」才要说起,只见一人
远远走来,正是任剑清。

  只见任剑清摇头道:「可惜了,只送了那贼子两脚,被他逃掉了。」文渊笑
道:「被任兄伤到,那人就算不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任剑清哈哈一笑,
道:「他就吐了几口血,被几个同伴救去了,起码够他躺上个把月,倒不是致命
伤。」说着坐了下来,和两女通了名字,道:「听你们问起皇陵派,难道你们没
听过?」

  文渊和华瑄初出江湖,确是不甚明了,都摇了摇头。文渊道:「任兄,还是
请你说说这皇陵派罢。」

  任剑清点点头,道:「好,那我便说一说,这皇陵派只怕和你两也有些关系。」

  文渊奇道:「有什么关系?」任剑清没回答,道:「皇陵派立派约有几十年
罢,虽是武林门派,但服从於朝廷,历任掌门人必须为当朝天子指派一位守陵使,
统领守陵驻军,看守陵墓。」

  华瑄奇道:「陵墓?为什么要看守陵墓?」任剑清笑道:「皇帝的陵墓,地
下可藏了不知多少宝贝,若是没人守着,没多久便被偷得精光,那当然不成了。」

  小慕容眨眨眼,道:「是啊,我大哥就去过几次,都被挡了出来。」文渊笑
道:「原来大小慕容不只劫镖,还会盗墓。」小慕容俏眉一扬,笑道:「可不是?」

  任剑清道:「守陵使的武功个个非同小可,想闯过去,那可难了。皇陵派中
能挡住大慕容的,数来最多不过三四人,你大哥闯的这一陵,多半是黄仲鬼守的
明孝陵罢?」小慕容笑道:「是啊,只是打不过他。」

  明代陵墓,自明孝陵等三座之后,成祖起的皇帝,皆坐落京城西北的天寿山
下,后世称为明十三陵。其时正当英宗正统年间,自未足十三陵之数。

  明孝陵位在江苏紫金山,便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也是历来最宏大的帝王
陵寝之一,为明代各陵所不及。只听任剑清道:「黄仲鬼镇守明孝陵,远离京师,
俨然是皇陵派在南方的领头,手下高手如云,厉害得紧。这阵子他奉命来杀我任
剑清,明孝陵照样有他手下守的紧紧的。」

  他停了停,又道:「当今皇陵派掌门龙驭清,武功可又比黄仲鬼高上一段。

  他不用守陵墓,只要在京城负责一切事宜。说他是朝廷的官嘛,他又不领薪
饷,也没个职位。说他不是官呢,他又跟朝中显贵来往密切,皇宫来去自若,权
力之大,就是皇帝也不见得敢动他。」华瑄笑道:「他可真是威风。」

  任剑清点点头,道:「刚才那吹笛子的,是皇陵派中的一名好手,叫做什么
「风月笛仙」康楚风,在音律上的造诣是不差的,不过净吹些艳情靡曲,那是用
来害人的手法,没什么可取之处。掌门没当官,他自己倒充了个锦衣缇骑当当。

  这家伙贪花好色,又充风雅,在客店里吹笛害人,带了一批部属胡来,算是
给皇陵派丢了脸。」

  文渊道:「那皇陵派既有如此权势,自然也会出这等恶徒了。」任剑清道:
「他只是二流角色,武功还不至於成大害。文兄弟,你方才在店里使的,可是指
南剑?」文渊心中惊奇,道:「正是,原来任兄知道这路剑法。」

  任剑清道:「自小看起的剑法,多少也知道些了。华小姑娘,你爹是不是叫
华玄清?」说到此时,面上神色甚是急切。

  华瑄一怔,道:「是啊,前辈认识先父?」任剑清沉默半晌,一拍大腿,道
:「这件事就是我不说,迟早你们也该知道。皇陵派掌门龙驭清是我大师兄……」

  文渊「啊」了一声,道:「那康楚风说的龙掌门,便是任兄先前说的大师兄?」

  任剑清道:「不错。我二师兄韩虚清隐居滇黔一带,不跟师兄弟来往已久,
便不多说。文兄弟,这三师兄,就是你师父华玄清。」

  此言一出,文渊跟华瑄同声惊呼,万万想不到眼前此人竟是自己师叔。

  任剑清忽然叫道:「话虽如此,你们可别叫我师叔,有这辈份差别,说起话
便不痛快了,只管称兄道弟便了。」

  文渊一怔,笑道:「任兄有命,自当遵从。」小慕容叫道:「且慢!这么说
来,你也是皇陵派的人了?」任剑清哈哈大笑,道:「我不是,文兄弟跟华小姑
娘也不是,华师兄同样不是,入了皇陵派的,只有我大师兄一人。」文渊道:「
这我就不懂了。」

  任剑清解释道:「皇陵派广收各路人物,人人可以入派,能不能修习皇陵派
的武功,要看掌门传不传授。我师父去世后,大师兄武功大成,改投入皇陵派,
屡建功勋,曾任守陵使,前任掌门死前传位於他。」说着往树上砸了一拳,只震
得柳叶片片飞落,骂道:「他投入别派,那也罢了,但是他派人来捉我们三个师
弟,可就该死之极了。」华瑄听到跟父亲有关,凝神倾听。

  任剑清道:「我们师兄弟四人,大师兄内功最深,韩师兄专精剑法,我擅长
的是拳脚外功,那是各有专精。华师兄悟性最高,竟获传师门各项绝学,本门扎
根内功是「九转玄功」,他便多学到了大师兄的「寰宇神通」;比「云海剑法」
更高一筹的指南剑,只有他跟韩师兄学到。「九通雷掌」、「八方风索」、「云
龙腿」等,都是本派的上乘绝艺,华师兄都学了个全。」

  文渊道:「这些武功,师父也分别教给了我们三人,可总没有谁学得了全部
的。」任剑清笑道:「这些功夫都难练得很,能练上两三样,就算了不起了。华
师兄却样样精通,武功在我们四个师兄弟中排上第一。」小慕容道:「唉,这个
华前辈可就糟了。」华瑄不解,道:「为什么?」

  小慕容道:「那还用说?师兄的武功被师弟压了下去,学到的功夫没师弟多,
定然闹出事。」任剑清道:「就是如此。我师父生前在世,大师兄还不敢如何。

  师父一死,他马上投入皇陵派去。韩师兄知道了,便隐居山林,华师兄也离
开学艺地,对我说了:「任师弟,龙师兄心胸狭隘,却极有才干,进了皇陵派,
一旦得势,必会找上你我,夺取师门秘笈宝物。你今日起便远离此地,避开皇陵
派的势力。龙师兄不找我们则已,倘若找到我们,必会刀剑相向。」当时我还不
信,不料两年不到,龙师兄便派人来对付我。」

  文渊道:「这就奇了,我从没听师父说起什么宝物、秘笈的事。」华瑄沉思
片刻,道:「我也没看过啊。」任剑清笑道:「华师兄没什么好东西在身上,韩
师兄却带走了本武功秘诀,那是师父交给他保管的「指南剑谱」,大师兄没学到
这剑法。至於我呢,现在也没带什么宝贝了,在文兄弟背上。」文渊一惊,叫道
:「文武七弦琴?」任剑清笑道:「当然,难道还有别的?」

  小慕容笑道:「这琴里又有什么玄机了?难道那龙驭清喜欢弹琴,便要把师
传古琴夺去么?」任剑清道:「他可不懂琴的,其实拿到了也未必有用,只是他

  自己搞不懂,那我也没办法。至於这琴好在哪里,文兄弟知道,我便省下口
舌不说了。」文渊暗想:「这是师祖传下之物,那么我拿了也算合理,只是这责
任可就重多了。」

  任剑清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也说够了。文兄弟,你已找到师妹,我
这下便要赶上京去,不多留了。」文渊道:「任兄何不多聚几日?」任剑清道:
「皇陵派将要在京师选新任长陵守陵使,这次非同小可,可是一场大风波,王公
贵族齐至,皇陵派高手聚集,我可不能不去踢场子。」说罢,扬声长笑,踏开大
步走了。

  文渊见任剑清离去,不禁喟然吟道:「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
唉,我还想再为他奏几曲啊。」小慕容嘻嘻笑道:「把你那一肚子诗文收起来罢,
见到你师妹,该为她奏一曲才是真的。」

  华瑄想到和文渊见面时,自己正是裸着身子,情状极是不堪,不由得脸上一
红,道:「不用啦,我也不会听琴。文师兄,慕容姐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小慕容笑道:「这个啊,是你文师兄多管闲事的结果。」便把客店比剑和铁
云镖局的事说了一遍。将要说到破庙中事,小慕容说不出口,只道:「那时我点
了他的穴道,然后就跑掉啦,算是报他害我被那些家伙捉去的仇。」华瑄道:「
文师兄,你那时怎么不冲穴啊?」文渊心道:「那时候被她整得差点累死,哪能
冲穴啊?」但这事无论如何说不得,只得道:「一时冲不开,又已经累了,所以
……就没办法啦。」

  华瑄将信将疑,道:「文师兄……你好像没说完全喔。」文渊暗自叫苦,强
笑道:「应该不会吧?」他不善作伪,这一下全不自然。小慕容抿嘴一笑,道:
「华家妹子,你师兄有些事说不出口,还是我来说吧。」

  文渊吃了一惊,叫道:「不行!」华瑄噘起小嘴,说道:「哪里不行?慕容
姐姐,你说吧。」小慕容道:「这事情啊,实在有点丢脸……」文渊急得连连跺
脚,心道:「慕容姑娘怎能说这种事?」

  只听小慕容笑盈盈地道:「他被我点了穴,本来是能冲开的,但是我一等他
要冲开前,又给他点了穴,如此这般几次,他累得不能运气啦,又没办法,只好
在那里睡上一晚了。他一睡,我就走啦,可不帮他看着的。」文渊一听,松了一
口气。华瑄登时释怀,笑道:「原来如此,文师兄你早说啊,慕容姐姐本来就很
厉害的,我不会笑你嘛。你这样不说,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坏事呢。」

  文渊笑道:「是啊,我早该说。慕容姑娘当然是很厉害……」忽然念及那时
被小慕容又含又柔地摆布一晚,不禁有点心神飘荡,一看小慕容,一张娇美的脸
蛋上隐然有羞赧之态,只觉自己心跳之声砰砰而响。

  华瑄、小慕容又说起赵平波之事。文渊听到赵平波如此行恶,心中大愤,道
:「师妹,下次见到那恶徒,可要告诉我,这种人荼害妇女,不能轻饶。」小慕
容道:「是啊,不过你这软心肠多半不会杀他,我可不能消气,起码要把他脑袋
分家。」

  文渊道:「那还只是起码?难道还有更厉害的?」小慕容笑道:「当然有啦,
那就是给他做太监,让他活受罪,那可更妙了,比起来,一死百了简直太便宜了。」

  华瑄伸伸舌头,道:「慕容姐姐,你好狠啊。」小慕容笑笑,道:「不狠也
算魔头吗?」突然想到:「哎呀,我刚才不该帮那家伙圆谎,这可不够狠了。」

  一看文渊,忽觉一阵心动,暗想:「算啦,不管这么多了。」

  回到市镇上时,已有大队官兵到先前那客店来回查看。三人不愿惹事,避道
而行。当晚三人另寻了间客栈住宿,文渊向掌柜道:「掌柜,可有两间房……」

  小慕容突然道:「不,一间上房就行啦!」

  文渊一愣,看着小慕容。小慕容笑道:「喂,我跟华家妹子都受了伤,你放
心我们另外住?再说,你们师兄妹该不会没话说了吧?」华瑄满脸通红,低声道
:「我……我没什么要说的啊。」小慕容眨了下眼,道:「我不在的话,不知道
有多少话要说呢?」华瑄羞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地板,心道:「慕容姐姐干
什么啊?我……文师兄在这里,怎么能讲这些话嘛?」

  文渊手足无措,只得道:「不成不成。」小慕容笑道:「管你那么多?掌柜
的,你听好了!你要敢给我们两间房,就是这样!」话一说完,短剑一翻,直抵
那掌柜喉间。掌柜本来只看着奇怪,忽然利刃加身,吓得魂飞天外,忙道:「是,
是!一间房,不给两间!」

  小慕容收起短剑,笑道:「怎样?掌柜只给一间房,可不只是我说了。」文
渊哭笑不得,道:「我还有什么法子?我可不想也给你小慕容拿剑抵喉咙。」

  三人进了二楼客房,却是间二人通铺。小慕容一看,便道:「话先说清楚,
你可不能趁火打劫,对我跟华家妹子动手动脚,不然我可要叫大哥来对付你了。」

  文渊道:「不敢。」

  小慕容拉着华瑄到了床边,笑道:「好,今麻烦你睡桌睡地,就是别睡床,
我们两个姑娘先占了。」华瑄脸上微红,低声道:「慕容姐姐,你可不能再……

  再……这里可有文师兄在。」文渊道:「再什么啊?」小慕容笑道:「想知
道?

  要知道的话,就交给你做了。」华瑄大急,叫道:「文师兄,不准问!你…

  …你问了我就不理你啦。」文渊心道:「夫子果然训示不错,「唯女子与小
人为难养也」,小人且不提,就连师妹也要对我弄手段啦。」

  不觉微微一笑,道:「好啦,不问就是,我睡我的觉去,大家做好梦吧。」

  说着往地上一躺,枕着包袱睡了。

  睡至夜半,文渊颇觉睡不安稳,醒了过来,心道:「地板好硬,真不如睡桌
板或许好些。」烛火早熄,两女也已安睡,他站起身来,要清掉桌上东西,忽然
听见几下异声,似有什么东西打湿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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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文渊听着奇怪,略一凝神,似是从床边传来。文渊点了支烛火,就近看去,
小慕容在里,华瑄在外,两女都睡得正沉,只是华瑄似乎先前没睡好,面向着床
边侧卧,一不小心就要落下床来,被子也被她扯去了一大半,小慕容没盖到多少。

  文渊微微一笑,心道:「师妹长得越大,睡相越不好了。」上前要帮她盖好
被单,忽觉着手有些湿湿的,低头一看,被子下段有些濡湿的痕迹。他心生疑惑,
轻轻翻开被子查看。

  这一看可让文渊的心「蹦」地猛跳一下,烛光照映下,但见华瑄一袭轻软白
衣,罗衫下隐现红兜,一只手伸入在双腿之间,底下一片湿漉漉地,像是花石间
渗出缓缓流泉,布裙、床单湿了一大片。那手五指微屈,若有似无地蠕动着,也
沾了一片湿,烛火照得有些闪亮。因是侧卧,右腿压在左腿上,双腿稍一磨动,
便听得细小的滑溜声。

  文渊看着,脑海里一时似乎空了一片,愣了一下,心道:「师妹从来不会这
样,这是怎么啦?」一看华瑄脸庞,见她双颊微透樱红,朱唇半启,轻轻地呼着
气,眉头稍紧,似乎睡得不稳,像做着什么梦。

  文渊不敢再看她下身,连忙帮她盖好被子,灭了烛火,躺回地板去睡。

  忽听华瑄轻声说道:「文……师兄……」

  文渊吓了一跳,坐起身来,道:「师妹?」华瑄却不再说话,只听到细细的
呼吸声,仍是卧在床边,显然只是梦呓。文渊舒了一口气,心道:「千幸万幸,
要是师妹知道我看到她这样子,一定羞死了。」又躺下去睡。

  不过躺了片刻,华瑄又低声说起梦话来:「嗯……文师兄……师兄」文渊明
知她在梦中,仍是心头碰碰直跳,心道:「人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
不成跟师妹一阵子没见,她就这么想我了?」

  才在想着,却听华瑄语声渐乱:「嗯、嗯、嗯嗯……师……兄……不行啦…
…」文渊一怔,偏头看去,窗外月光照来些许微光,隐约见华瑄脸上似笑非笑,
又像有些哀意,被子又已被扯在怀中。

  「嗯……嗯……啊……啊呃……文师兄……!」耳听华瑄软绵绵的梦中轻吟,
文渊哪能睡得了?每听到「文师兄」的轻呼,更是心跳加快,暗想:「师妹这种
声音,该不是在做春宫大梦罢?」华瑄睡梦之中,那知文渊正被她引得心神荡漾?

  只听她似喘似呼,呓语道:「嗯……唔……文……师……兄……不、不……
嗯,不要啊……!……我……唔嗯……」

  文渊听得血气腾涌,忍不住走到华瑄床边,见到她脸泛红潮,听着莺声燕语,
不禁心生冲动,将被子拉开一边,只见华瑄轻衫已被汗水濡湿,身子似乎刚从水
里出来一般,衣物紧紧贴着,衬得她玉体更发挑动人心,口中断断续续地轻呼:
「嗯嗯、啊……呼……唔……文、师……师……啊……」

  到此地步,文渊已难以忍受,一低头,便往她唇上吻去。一张俏脸近在咫尺
之际,文渊陡然停下,心想:「孔子曾言:「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我这等
行为,德是不必说,完全是好色不好德了,趁师妹懵然不觉时对她轻薄,更是大
不敬,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想到此处,文渊连忙抬起头来,轻轻地盖好布被,深深呼吸几下,心中大感
惭愧,心道:「师妹不过做个梦,念到了我,那又怎地?我胡思乱想,随便揣测
师妹的想法,险些把持不住,真是愧为师兄了。」

  他大力摇摇头,躺下地去继续睡,暗自运转内息,不去听华瑄梦中呓语,过
了些许时间,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华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小慕容已醒来,坐在她身边,笑吟
吟地道:「妹子,早啊!」华瑄微笑着应道:「慕容姐姐,你也早啊。」才一坐
起,忽觉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布裙股间竟然湿透,还约略可见到肌肤颜色,
不禁脸上飞红,连忙拉过被子掩着,往小慕容看去,神色有点气恼,低声道:「
慕容姐姐,你一起来就闹我!」

  小慕容抿着嘴,笑道:「哎呀,这跟我有何关系?那可是妹子你自己弄的,
哪能怪我?妹子,你昨晚做了什么好梦啊?」华瑄红着脸,道:「没……没有什
么。」

  小慕容眨一眨眼,笑道:「是么?」忽然凑到华瑄耳边,轻声道:「跟你的
「文师兄」做了什么事啊?别想赖,你都说了一晚啦。」

  华瑄一惊,道:「我……我说了什么?」小慕容扬扬眉,笑道:「你啊……
你说呢?」华瑄急道:「我不知道啊。」

  小慕容笑了一笑,露出一副陶陶然的神情,轻轻喘气,口中娇腻腻地发出极
动人的声音:「啊、啊啊……文师兄……不要……嗯……唔啊……」华瑄大羞,
急得不知所措,连忙掩住小慕容的嘴,道:「我……一个晚上都这样?」小慕容
拿开她的手,笑道:「有没有一个晚上,我是不清楚,不过我醒来时是这样的,
你说呢?」

  华瑄羞不可抑,哀求道:「慕容姐姐,你……千万让文师兄知道啊,这……
这种事……」小慕容眼珠一转,笑道:「行啊,你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好梦啊?」

  华瑄低下了头,拨着手指,道:「不讲行不行啊?」小慕容笑着道:「可以
呀,不过我口风可能就没那么牢……喂,我去叫他起来啦!」华瑄急忙道:「好
啦,我说嘛!」小慕容拍拍华瑄的肩,笑道:「是怎么样啊?」

  华瑄一脸娇羞,压低声音道:「我……梦到文师兄,把那个什么王的世子赶
走了。」小慕容道:「然后呢?」华瑄低声道:「然后……我们……都把衣服脱
掉了。」小慕容心中怦地一跳,低声道:「再来?」华瑄闭上眼,一张俏脸直红
到了耳根,轻声道:「他抱着我啊,摸来摸去的……我……我不会说了啦。」小
慕容听着,脸也红了,急问道:「你们……有做那样的事吗?」华瑄道:「什么
啊?」

  小慕容轻咬下唇,良久才道:「他有没有把……下面那里的一个东西,对着
你那里进去啊?」华瑄一怔,羞红着脸道:「我不知道啊,什么东西进哪里啊?」

  小慕容道:「男人下面都有条长长的东西啊,平常软软的,有时候又会变大
变硬的……啊,对了,会喷些白白黏黏的东西出来。」说到这里,想到文渊,不
免有些害羞。华瑄似懂非懂,道:「那东西是……是要进到我们这儿,是吗?」

  小慕容道:「好像吧,大哥是这么说的,我也没见过呢……喂,你到底有没
有跟他这样啊?」

  华瑄有些困惑,低声道:「没有……好像没有,一定要这样吗?」小慕容道
:「大哥说这是最重要的啊。」两个小姑娘都是一知半解,对望半晌,谁也说不
出个所以然来。却听一声呵欠,文渊已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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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小慕容见文渊醒来,伸伸舌头,低声道:「好啦,不说了,放你一马啦。」

  华瑄向文渊一望,想着刚才的梦境,一颗心跳得如同打鼓相似,连忙别过头
去。

  文渊见华瑄脸上红扑扑地,心道:「我可不能让师妹难堪,昨晚的事,就当
自己没见到罢。」当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小慕容忽道:「喂,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华瑄吓了一跳,直向小慕容使
眼色,小慕容却笑嘻嘻地不理。文渊道:「好得很啊,就是地板硬得很,现在腰
有些难过。」说着在腰后搥了搥。

  小慕容眨眨眼,道:「那倒好。喂,你帮我们买些早点吧,我们要换衣服。」

  文渊应了,便下到一楼去。小慕容向华瑄一笑,道:「换衣服罢,裙子别忘
了。」

  华瑄面红耳赤,道:「我知道啦。」便将睡衫除下,内兜被汗水弄湿,也换
了下来。

  小慕容换好衣衫,华瑄还坐在床上穿衣,忽听文渊敲着门,道:「师妹,慕
容姑娘,换好了吗?」小慕容道:「好啦,进来吧!」华瑄吃了一惊,叫道:「
文师兄,还没……啊!」但文渊已开门走了进来,却见华瑄只穿了一件小衣。

  华瑄惊叫一声,双手掩起身子,文渊连忙转身而出,关上了门。

  华瑄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叫道:「慕容姐姐,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慕容笑得前俯后仰,笑道:「对不起啦,别气,别气,姐姐给你陪罪,别
不高兴啦!」华瑄又羞又急,穿好衣裙,叫道:「文师兄,进来啦!」

  文渊开门进来,把几个纸包往桌上一放,转过身去抓抓头,道:「嗯……那
里面有包子馒头,你们先吃罢。」说着在包袱里翻出本书册来,远远坐到一边去
看。

  华瑄拿了个馒头,侧头瞧着文渊,低声道:「文师兄,你不吃啊?」文渊不
小心又见到华瑄体态,心猿意马,哪里能吃得下,支支吾吾地道:「嗯……等一
下,我看看书,一会儿再吃。」小慕容格格一笑,低声道:「妹子,这叫「秀色
可餐」,你多给你师兄看看,他这辈子都不吃东西啦。」文渊差点没把书落了下
来,暗自苦笑,心道:「跟这小魔头在一起,真不知是福是祸?」华瑄只是低头,
羞得不说一句话。

  小慕容和华瑄要养伤,三人便在客店中住了数日。好在华瑄未再做绮梦,文
渊这几夜也就安安稳稳。三人日间择时出外游湖,其余时间两女休憩,文渊便自
行运气打坐,有时到无人处练奏「文武七弦琴」,渐渐能捉到诀窍,料想能掌握
内息和琴弦的协和时,便能以此助益内功修习。

  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相处数日,虽知她是武林魔头「大小慕容」之一,却也
不觉得如何,只觉她虽然有些古灵精怪,但平日笑语晏晏,跟华瑄更是有说有笑,
直跟一般小姑娘无甚分别。文渊跟两个俏丽的少女同住,以礼把持,偶有小慕容
作弄,稍现尴尬之外,倒是和乐融融。

  两女有文渊照料,安心休养,十余日过去,小慕容和华瑄内伤已愈,想起当
日受赵平波之辱,都是心有不甘,决意找人算帐。小慕容便时常到城中搜索,要
查出赵平波居住何处。

  这日华瑄和小慕容一齐出去找赵平波,文渊在客店闲不住,便也在杭州城四
处走走。这几日来,他也把杭州城走的差不多了,今日到得西街上,作富家打扮
的人却比平日多了不少,似乎有什么热闹事。文渊心中奇怪,心道:「怎地如此
多官绅和富家子弟?」心念一动,又想:「说不定也有那靖威王世子在内,我何
不去看看?」

  当下文渊便跟着人群走去。走了一阵,忽见前方几个身影有些眼熟,上前一
照面,一个穿着宝蓝直裰的中年人侧头望来,「咦」地一声,却是当日初来杭州
见过的宋尚谦,一旁是张知德、张知方兄弟,宋夫人和两个丫环不在。

  文渊道了个礼,笑道:「三位,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宋尚谦笑道:「承
文公子关料,甚好。文公子也要去见那佳人吗?」文渊道:「不是,晚生正想请
教,今日这儿如此热闹,冠盖云集,那是什么缘故?」

  宋尚谦笑道:「文公子不曾听闻紫缘姑娘么?」文渊道:「晚生到杭州未久,
确实未闻其名。」宋尚谦道:「这就是了。想必文公子不识这风月之事,否则紫
缘姑娘乃当代第一佳人,岂有不闻之理?」文渊道:「愿闻其详。」

  宋尚谦道:「这位紫缘姑娘,是水燕楼里第一头牌,真乃是才貌双全,色艺
无双。寻常人是难得见到她一眼,便是富豪达官,她也未必接客。即便是接了,
最多也只是吹弹一曲,再不然是一番歌舞,谈文论诗之类。想碰碰她的手,也是
千难万难,若要强来,便是抵死不从,老鸨也没法子。」

  文渊正听得好奇,宋尚谦又道:「紫缘姑娘积了一些金银,便会分给青楼里
的姊姊些,剩下的都给了杭州城里的贫苦人家,自己始终没什么钱财。是以她虽
然有些自居清流,跟其他同行倒也处得甚好,不少穷人还感激她哪。见到老鸨逼
着新来的雏儿从业,她便和姊妹暗中向老鸨求恳,也救了几个女子不堕风尘。」

  文渊心中感慨,道:「如此女子,又如何会沦落在风尘之中?」宋尚谦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紫缘姑娘虽说卖艺不卖身,可盼望一亲芳泽的王公贵族,不
知有几多人。曾有个横官,求色不成,恃强行暴,来个霸王硬上弓。当夜紫缘姑
娘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其他姊妹劝着,否则当真便要寻死。」

  文渊大感愤慨,问道:「那昏官是哪一个?」宋尚谦皱纹想着,一时记不起,
张知方在一边道:「是位姓邓的锦衣卫百户,事情传出没两天,人还没出杭州城,
便有一群叫化子围了上去,拼死拼活,竟把他和几个随从打死了,这是我一个亲
戚亲眼见到的了。」

  文渊点点头,说道:「想是这些乞丐都受过这位姑娘的恩惠,为她出气,这
才敢向锦衣卫动手。」宋尚谦压低声音,道:「这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事后官老
爷追查起来,杭州城里忽地一个叫化子也没了,不知到哪里去拿人,只好作罢,
城里才又多了叫化子。」

  文渊心道:「这位紫缘姑娘如此为人,本来定当是好人家的姑娘,遭此不幸,
却能有此心境,实在难得,可见风尘之中,亦有奇女子。」对这位未曾谋面之女,
不禁心起敬意,又问道:「这跟今天之事又有何关连?」

  宋尚谦笑道:「今日是紫缘姑娘的生日,这些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都想趁
机一睹芳容,大献殷勤,至於所图,那还有得说吗?」文渊笑道:「三位亦同?」

  宋尚谦笑道:「连远在洛阳的靖威赵王爷世子都来了,我等不过去瞧瞧热闹,
哪能冀望什么?」

  文渊心中一檩,暗道:「果然他也来了。这赵世子行止不端,这事他自然不
会错过。他虽居世子之权贵,也不能横行不法,这事我岂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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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四人走了不久,到了座房廊前,上头高挂了「水燕楼」三字匾额。文渊眼光
四下望去,路上一片喧闹,有乘轿的,有骑马的,也有大摇大摆的富绅,又有衣
冠楚楚的公子人物,门前一众莺莺燕燕,个个花枝招展地招客。一个藕衣女郎袅
袅婷婷地向宋尚谦迎来,嗲声嗲气地道:「哎哟,宋大爷,怎么好久不来坐坐?」

  宋尚谦捏捏她的手,笑道:「心肝宝贝,我这可不是来了?」那女郎依在他
怀里,娇声佯嗔道:「哼,你定是来瞧我们紫缘妹妹啦,哪里把奴家放在心上了?

  你好没良心的。」宋尚谦对那女郎搂搂抱抱,笑道:「我怎舍得我的小宝贝?
今天我是来好好疼疼你。」

  那边又有几个妓女去招呼张氏兄弟,腻在一起调笑,看来三人都是常客。文
渊瞧着浑身不自在,心道:「这些妖妖娆娆的女子,有什么好了?」才想着,一
个穿着红花边衫子的女子搭到他身边,一脸娇媚,笑道:「这位小相公生得好俊
秀,是宋老爷的公子么?」

  文渊只觉一阵浓香袭人,连忙站开一旁,道:「不是,在下只是跟宋先生来
此一睹紫缘姑娘芳容,别无他意。」宋尚谦笑着摆摆手,说道:「文公子,既来
此处,就该享受享受。紫缘姑娘虽好,那也只能看看,尝不到滋味的。」那女郎
看出文渊不识风月,好哄好骗,更是媚态百出,拉着文渊往里头走,笑道:「是
啊,文公子这等贵客光临我们水燕楼,小女子自当好好服侍。」

  文渊急忙让开,拱手道:「三位请自便,小弟只等紫缘姑娘出来便是,不劳
费心了。」说着快步自行走入,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嬉笑声。

  穿过院子,到了堂上,满堂都是官绅男女,纵酒笑谑,耳鬓厮摩,一派靡乐
景象。鸨母朱婆子见文渊进来,忙上前招呼,一脸堆笑,说道:「这位公子贵姓?
来来,请到这边。」文渊道:「敝姓文。叨扰了,请问紫缘姑娘几时会出来?」

  朱婆子笑道:「咱们紫缘正在打扮哪,不一会儿便出来,公子先这儿坐。小
莲,还不去叫春雪、荷月出来侍候公子?」旁边一个小鬟忙退了下去。

  文渊摇摇手,道:「不用了,我在一旁等着便是。」朱婆子见他不要姑娘,
衣衫朴素,不似阔少模样,心道:「多半是个穷酸秀才,听着紫缘生日,来瞧热
闹的。」便翻了个面孔,道:「那就到外头去,别在这儿碍着其他老爷们,去!」

  文渊也不着恼,自个儿走到院中,宋张三人正搂着几个姑娘走来,又把文渊
带了进去。朱婆子是识得宋张等人的,见文渊和他们一起,又摆出一张笑脸,呼
人设了酒菜。文渊和宋尚谦等坐了一桌,自坐在一旁喝茶,心道:「青楼之中,
果然凡事靠银子开路。」宋尚谦、张氏兄弟自和妓女调笑,文渊左右看去,都是
一般情景,只不知赵平波是否在内。

  到了黄昏时分,忽然几声叮玲乐声远远传来。朱婆子满脸笑容地站出来,道
:「各位大爷,相信各位都知道,今个儿是咱们紫缘姑娘的生日……」

  一个大胡子霍地站起,叫道:「是啊,朱婆子,紫缘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这人胡子乌黑蓬松,眼如铜铃,声音宏亮,甚是威武。他这一叫,众客人也
嚷嚷起来。朱婆子陪笑道:「是,是,紫缘现下正在阁里。想见咱们紫缘的大爷,
请都往这儿来。」朱婆子说完,打开往后院的门来,走了过去,堂上众人潮涌而
随。却见一众人当先而行,把其他人挡在后头跟着,口中呼喝道:「靖威王世子
在这里,谁也别抢先,慢慢走!」

  众人哄叫起来,却也不敢违抗,老虎头上拔毛,惹到赵世子,可不是好玩的,
只有让路。文渊远远瞧去,只见一个青年公子走在前头,只是仅见得背影,旁边
十数名侍卫拱护,想必是那世子,心道:「且看你又要做出什么事来。」自和宋
尚谦等走去。

  到了后院一间阁楼,建得精巧雅致,一张木扁写着「结缘阁」,便是紫缘姑
娘的妆阁了。朱婆子开了门,笑道:「大爷们请在这儿等着,咱们紫缘喜欢清静。」

  众人闻言,便止了步,往门里瞧去,一重纱帘之后,约略见得个人影,只是
稀稀淡淡,瞧不真切。

  赵平波站在阁前,心中暗喜。他来到杭州,本就是因为久慕紫缘之名,这才
率众在她生日赶来,想一见美人真面目。先前中了华瑄一鞭,受伤不轻,亏得他
武功颇有根柢,华瑄鞭上威力又不大,补养数日,倒也好了八九分,这时仍是一
副风流非凡姿态,否则一个气息奄奄的美男子,只怕也不怎么入眼。

  文渊也甚想见见这位风月中的奇女子,脚下一轻,凭着小巧身法越众上前,
在拥挤的人群中却也来去自如,到了前头去,只在赵平波一众后面。宋尚谦忽然
不见了文渊,也不在意。

  文渊才刚站定,只见一个小丫环自阁中走出,杏黄棉衣,玄色绸裙,向众人
盈盈行礼,道:「紫缘姐姐受了点风寒,身子不太好,不能出来见客,请各位大
爷恕罪。」众宾客一听,都是大为失望。

  先前那大胡子站了出来,叫道:「紫缘姑娘既然身子欠安,那也罢了。这里
一份薄礼,是我向紫缘姑娘祝寿的一点心意,请姑娘转呈,说南阳秦浒永感紫缘
姑娘救命大德。」说着将一个木盒交给那小丫环,向阁中拜倒,连接三拜。小丫
环自拿了礼物进去。

  赵平波看着,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带冷笑。那秦浒拜完起身,道:「赵世子,
有何可笑?」赵平波道:「你是南阳知县秦浒是不是?」秦浒道:「下官正是。」

  赵平波一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竟向女子下拜,亏你多少是个官儿,
这等没有骨气。」

  秦浒双眼一瞪,大声道:「赵世子这么说,下官不敢反驳。然而下官受过紫
缘姑娘的救命大恩,向她跪拜也不为过。」赵平波又是几声冷笑。旁边不少人窃
窃私语,有的道:「这世子半点不给人面子。」有的道:「这秦知县受紫缘姑娘
什么恩了?」便有的回答:「这人下过冤狱,是紫缘姑娘想法子给他疏通关系的。」

  文渊见赵平波气焰高傲,心中正觉不快,忽听一个女子声音传了出来:「是
南阳的秦知县吗?」

  这语调柔婉动听,文渊心头一震,忽觉说不出的熟悉,却明明从未听过,一
时呆了,心道:「这声音我应该没听过,为什么好像以前曾有听见?」

  只见纱帐斜斜掀开,现出一个穿着淡蓝绸衫的女子,但见她面容清秀文雅,
眼瞳楚楚如灵,长发如云,身材苗条纤弱,这么一下拨纱轻步,似是玉女披拂霞
雾,凌波出尘,阁前顿时一片寂静,似也能听得薄纱飘下的声响。

  众人一时俱皆呆了,说不出话来。

  秦浒一见那姑娘,大喜过望,双手一拱,道:「紫缘姑娘,你既在病中,该
多加调养。」紫缘面现浅笑,轻声道:「秦知县执法一向公正,自身冤狱得以平
反,是天理昭彰,小女子岂敢居功?」这么一笑,文渊见着,竟不由自主出了神,
心道:「诗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
倩兮,美目盼兮」,这是专为写来形容她的罢?世上怎能有这等人物?」眼前这
姑娘,跟华瑄、小慕容又是不同的美貌,一身皆柔,却又似一股不可以力强欺的
柔韧,竟自难以描绘。

  赵平波远远瞧着紫缘,轻身玉貌,姿容当真胜於月宫嫦娥,不觉魂为之醉,
点点头道:「不愧当代第一佳人,果真天下无双!」侧头向秦浒笑道:「秦知县,
你这几下拜得倒也有理,如此美人,你原当拜在她裙下。」秦浒正颜道:「下官
只因感念恩情,并无它念!」

  一个富绅急挨到朱婆子身边,低声道:「朱婆子,你开个价出来,让紫缘姑
娘陪我,便是一时半刻也好。」一旁有个将官喝道:「你放什么屁?紫缘姑娘要
休息,你没听见吗?」又有一人叫道:「紫缘姑娘……」一句话没说完,不知被
谁挤了开来,说不下去。人人都往中间挤来,想离紫缘近些,赵平波手下柯延泰、
邵飞等上前喝住,也不好控制。

  赵平波上前一拱手,笑道:「紫缘姑娘,小王是靖威王世子赵平波,特来向
姑娘祝寿。」紫缘回了礼,简单地答道:「多谢。」

  赵平波自怀中抽出一只白玉洞箫,笑道:「小王便送姑娘一曲,以为贺礼。」

  紫缘淡淡地道:「谨闻雅奏。」

  只见赵平波手中玉箫就口,吹将起来,音色柔和飘忽,甚是好听。文渊回过
神来,听了一阵箫声,心道:「这世子倒也懂得乐律,只是不算十分高明而已。」

  一曲奏罢,不少人大声喝采,有些不懂音韵的,也胡乱拍拍马屁。赵平波向
紫缘微微一笑,紫缘只道:「多谢世子。」

  赵平波笑道:「听闻紫缘姑娘也善音律,可否让小王一饱耳福?」紫缘沉默
半晌,应道:「小女子今日实在无心……」不等她说完,赵平波身子一起,欺入
阁中,落在紫缘身旁,持起她一对小手,将箫塞在她手中,笑道:「这箫送给你,
吹上一曲吧。」

  旁人见赵平波如此轻狂,竟将紫缘视若自己的姬人一般,心中都颇愤愤不平,
只因他是世子,也不好发作,只恨得一众官绅牙痒痒地,妒火中烧。

  秦浒大声叫道:「赵世子,请别越礼了!」邵飞将他推开,喝道:「区区七
品知县,插什么嘴?」秦浒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了,在这里狗仗人势?」邵
飞大怒,竟一脚把他踢倒,骂道:「好啊,你是不把我们靖威王府放在眼里了,
是不是?」

  秦浒虽非武官,却也习过几年武艺,此时受辱,如何不怒?翻身站起,正要
上前理论,忽见紫缘眉头微皱,显是心情不佳,只得强压怒火,退到一旁。

  赵平波对阁外事彷佛不见,眼见紫缘不答,便即笑道:「你若不愿吹这支箫,
我便拿回,小王今晚便给你另一支宝箫,我们互相切磋一下如何?」

  这言外之意,在场人人大多听了出来,有的脸现妒意,有的咬牙切齿,有的
皱起眉头,也有笑着看好戏的。

  忽见紫缘将玉箫双手奉回,道:「小女子不敢受此厚礼,赵世子若有雅兴,
水燕楼尚有多位姊妹通晓音律,请自便罢。」赵平波一怔,脸色一青,倒不知如
何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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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众宾客见赵平波碰了个冷冰冰的钉子,纷纷叫哗起来,自也夹杂了不少嘲笑
声。赵平波哼了一声,忽然抓住紫缘手腕,笑道:「好啊,你个性倒强,今晚我
却非要了你不可。」紫缘皓腕被他一握,玉箫落地,略现惊惶神色,奋力挣扎,
却哪里挣得脱?

  秦浒上前叫道:「赵世子,请你放开紫缘姑娘!」邵飞喝骂道:「滚开,别
来捣乱!」说着一掌拍去,暗运真力,要把他一掌震昏。秦浒不懂这等内家功夫,
陡觉一道劲风压来,极是难当。忽地「啪」一声过去,似有一个身影掠过,邵飞
退了几步,竟站立不定。众人齐声惊呼,却原来赵平波已放开了紫缘,身边却多
了一个少年书生,一只手按在赵平波左肩。

  阁外宋尚谦等三人一看清楚,都吓了一大跳,那人明明便是文渊。宋尚谦暗
自叫苦:「这文公子不知好歹,这可不是得罪了靖威王府么?」他打定主意,如
果王府派人追捕文渊,他便装得跟文渊素不相识。

  紫缘见文渊如一阵风来到阁中,不知如何,赵平波便放开了自己,不禁有些
惊奇,一双妙目望着文渊。

  文渊见赵平波恃势凌人,心中早感不平,眼见赵平波逼迫紫缘,邵飞为虎作
伥,忍不住出手,先帮秦浒挡了邵飞一掌,脚步不曾稍缓,一入阁中,立时制住
赵平波肩头重穴。赵平波武功实不及他,文渊内力一冲,赵平波不由得松手放开
紫缘,这才惊觉自己已落入对方手中,脸色大变。

  只见文渊摇摇头,放开了赵平波,道:「赵世子,你出身尊贵,应该知礼,
焉可如此唐突佳人?」赵平波肩头松开,兀自半身酸麻,又惊又怒,喝道:「哪
里来的刁民,竟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柯延泰和邵飞会意,立时飞身护在赵平波身侧,紧盯着文渊。邵飞吃了个暗
亏,不敢大意,手按剑柄,随时便要出手。

  文渊心道:「这世子好生悍恶,架子倒摆得十足。」也不理他,向紫缘一个
长揖,道:「紫缘姑娘,在下一时急切,来得鲁莽,还请恕罪。」紫缘神色宁定,
回了礼,道:「公子替小女子解围,怎谈得上一个「罪」字?小女子该多谢公子
才是。」

  文渊忙道:「不敢,不敢,紫缘姑娘心境高洁,在下极是钦佩,方才只是一
时义愤,没有可居功处。」紫缘浅浅一笑,说道:「小女子只是区区一介青楼女
子,公子这么说,可是过奖了。」文渊见得她这么一笑,心头又是一阵乱跳,不
知如何自处。

  邵飞见赵平波脸色难看,知道他心中盛怒,当下站上一步,喝道:「大胆小
民,你在这里胡闹,不要命了么?」话没说完,长剑已出,打算一剑将文渊刺个
重伤,好向世子邀功。众宾客见动了兵刃,许多人都惊叫起来。

  文渊一望紫缘笑靥,正觉飘飘然有醉意,忽感剑锋袭体,情知对方出手,左
手一举剑鞘,「当」地一声,邵飞这一剑正刺在鞘上。星象剑法招数变化极繁,
一击未中,二剑立出,剑刃一偏,削向文渊小腹。

  文渊见他剑法虽精,内力有限,威力不足以制住自己,一步避开,说道:「
这位仁兄在此舞刀弄剑,岂不惊扰了紫缘姑娘和在场诸位,成何体统?」邵飞哪
去理他,一剑又一剑地招呼过去。

  但是文渊武功实在他之上,脚下踏起师传步法,邵飞使尽绝活,却半点伤他
不着,只气得咬牙切齿,剑招越来越狠。阁外不懂功夫的只见到青光纵横飞舞,
惊心动魄,文渊却毫不在意,眼见邵飞剑法已乱,破绽大露,当下连过三步,绕
到邵飞身后,说道:「请了!」右掌在他后腰一拍。

  邵飞气血一窒,脚步不稳,身不由主,向前跌跌撞撞地踬了几步,好不容易
站定,却已被推出阁外,手足发麻,一柄长剑掉在地上。旁人嘘声大起,便有人
叫道:「刚才威风得什么样子,原来是脓包一个!」邵飞脸色发白,作声不得。

  赵平波见手下受挫,更加狂怒,喝道:「小子,你再不滚,本世子叫你死无
葬身之地!」文渊哂然一笑,道:「请问世子,在下如何会死无葬身之地?」赵
平波哼了一声,道:「你别自认武功有些料子,我一声令下,结集兵马,你能脱
得了身吗?」文渊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世子自非圣
人,调派兵马,在下无话可说,只好对个兵来将挡了。只怕世子手边却没多少兵,
总不成调用杭州府守军么?」

  赵平波见吓不倒文渊,又是一哼,道:「要取你这贱民性命,岂需大动兵马?
王府里无数侍卫,尽是一等高手……」文渊摇头道:「未必见得。」

  说着看了邵飞一眼。众人中又有嘘声,道:「差点摔大跤的高手,倒也非同
一般!」邵飞怒极,向人群狠狠望了一眼,那人混在众宾客间,已闭了嘴。

  赵平波不理,续道:「你就是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敌?」文渊笑道:「三
头六臂倒是不用的,当真不成了,在下两条腿倒也跑得不慢,施展第三十六计是
不成问题的。」众人听了,尽皆哄笑,一人道:「那算什么好汉?」又一人道:
「好汉敌不过人多,那又有什么关系?」

  紫缘听着文渊跟王府作对,又是担心,又有点好笑,心道:「他帮我脱困,
我可不能害他因此落难了。」当下盈盈上前,说道:「两位请先别争了,可否听
小女子几句话?」文渊退开一边,道:「这是姑娘的居所,原当由姑娘作主。」

  赵平波瞄了紫缘一眼,心道:「美人到手要紧,且不忙杀这小子。」便道:
「姑娘要说什么?」

  紫缘低眉启唇,道:「今日虽是小女子生日,但实是身子不适,不能接待各
位,歉意难以道尽。小女子虽然才疏艺浅,但也稍懂乐律,今日无以招待,只好
献丑一曲,便与各位作别,日后再期会面。」

  众人听了,均是大喜。明代朝纲不振,淫风极盛,娼妓多是凭色卖身,不若
唐宋艺妓精晓吹弹歌舞,身价自也不同。紫缘却是精擅乐理,风月老手无一不知。

  她既是不肯陪客宿夜,平日能听她弹一曲、吹一调,便是极其难得的享受。

  场上大半都是只闻紫缘盛名,不曾领受过的,这时听紫缘愿意献曲,如何不
喜?

  文渊见那小丫环已拿了一张琵琶出来,便走到阁外。赵平波知道此时若不容
紫缘以奏曲作结,必犯众怒,心里也想听听紫缘的手法如何高明,便也带柯延泰
走出,侧首向文渊瞪了一眼。

  紫缘端坐绣榻,接过小丫环手中琵琶,微一垂首。一时之间,小阁内外更无
半点声息。

  一串如是珠玉碰落之声响起,紫缘手上抚弦,十指各司其职,就这么一张平
凡无奇的桐木琵琶,忽似化作仙乐灵器,其音清婉,斐然而成无上妙曲。在场百
来人无一敢出些许声响,只怕扰了这等人间绝奏。

  琵琶声涌泉也似流转出来,紫缘星眸半闭,玉手拂动,弦上柔音恍如千万飞
燕穿於葱葱绿林,倏忽一燕已过,转瞬次者又至。听者虽多,竟无一人能听得准
哪一处最妙。音韵精奥,前不让后,后不容前,如白璧之无瑕。

  曲调渐入凄清,晚风动竹,细雨点萍,宾客中纵有刚硬心肠,也不禁魂为之
颤。紫缘娇躯倚纱,观之竟受不住琵琶份量,便要软卧绣榻似的。不知她手指灵
巧何如,每一指寸动,就像杨柳点点啜湖,清音为涟漪,一圈圈泛了开来。

  奏到了极清之处,一个富家青年公子心神激荡,险些忍不住赞叹出来,连忙
摀住嘴。并非这曲子不该赞,然而时机不对,此时一出声,便乱了这绝顶弹奏,
再如何忍不得,也非等曲终不可,当真难以压抑。却又盼曲子始终不歇,一辈子
听着紫缘的琵琶,再也没有可求之事。

  曲子终究有个收尾,紫缘手转一弧,余音荡出,悠悠飘散,一曲已终,其韵
仍似轻烟不绝。满场宾客听得痴了,竟无一人喝采。

  不知哪一人第一个梦醒,首先赞了起来。第二人、第三人纷纷醒来,而后人
人皆回过魂来,满场尽是如雷采声。

  赵平波耳际仍是萦绕着那美妙无穷的琵琶乐音,他是懂得乐理的,这一曲之
高明,当真令他惊喜交集,心道:「果然名不虚传,世间竟有此才貌俱佳的女子!」

  忽地想起刚才对她使强,竟觉有些过意不去。

  紫缘站起身来,对着阁外微微躬身,回身拨开纱帐,小丫环上前来,便要合
上阁门。忽听一声鏦铮,阁外有人弹奏起琴来。

  紫缘才要回入后堂,听到琴声,陡觉脑中嗡然一响,转过身来,叫道:「小
枫,先别关门!」那小丫环小枫听得吩咐,虽觉奇怪,也只是应了一声,把门又
打开来。

  阁外门前坐着一个少年,手抚七弦琴,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正是文渊。

  紫缘朱唇颤动,几乎抱不住手中琵琶,脸上露出极复杂的神情,惊愕、喜悦、
羞涩、退缩,不知究竟如何。所有宾客见状,全呆住了。

  只有文渊心里最是欣喜,兴高采烈四字亦不足以形容。他听得明白,紫缘奏
的乃是「汉宫秋月」,是他听过第二高妙的一次「汉宫秋月」,最好的一次,是
他那夜在湖上小舟,听到的那首哀柔怨怼的「汉宫秋月」!

  琵琶弹到这等境界,文渊自认绝不会认错,世上再不会再有一样的曲调了。

  他奏起当日的「高山流水」,心中满是狂喜:「我以为不能见到那位姑娘了,
却不料今日我遇见了。那定是紫缘姑娘,万万不会错的。」

  紫缘又坐下了,琵琶声又响了起来,是和琴声一般曲调的「高山流水」。一
如泼墨,一如金碧,互相调和,两音浑然一体。全场都愣住了,耳中听到的已不
知是琴、是琵琶、还是天籁?

  猛听「磅啷」「咚锵」几声,琵琶落在地上,四弦俱断。紫缘脸色苍白,紧
咬下唇,远远望着文渊。文渊吃了一惊,琴声止歇,却见紫缘哭叫一声,奔进了
后堂,小枫忙关上了门。

  众人无不吃惊,叫嚷起来,议论纷纷。朱婆子忙站了出来,堆出一脸笑,道
:「哎,各位大爷,咱紫缘今个儿本就身子不好,刚才有些太疲惫了,失了态,
请大爷们先回堂上去,让紫缘调养调养……」

  众官绅齐叫了起来,但紫缘不接客是说在前头了,也是无法,只得回堂上去,
但刚刚的情景甚异,实是令人费解,不知紫缘究竟是怎么了。

  人人都回到堂上去了,文渊拿起文武七弦琴,并不走开,怔怔地望着阁门,
心中乱成一团:「紫缘姑娘是怎么了?她确实是看着我,怎地眼神里一片哀伤?」

  朱婆子见他站着不走,连声催促:「文公子,别在这儿啦……」叽叽喳喳地
吵个不停。文渊向小阁凝望,心中既失落,又不安,走了几步,又即回望。

  如此失魂落魄的走到堂上,却不见宋尚谦和张氏兄弟。文渊也不在意,随意
坐了张椅子,心道:「紫缘姑娘就是那晚和我对奏曲子的人,绝不会错了,但是
她何以有如此举动?」正自胡思乱想,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低声道:「公子!」

  文渊回头一看,却是那小丫环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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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文渊见是阁中的小丫环,忽觉一阵心悸,道:「姑娘有事吗?」小枫压低声
音道:「紫缘姐姐想见见你,请往这里来。」

  文渊一阵惊愕,小枫已快步走开。文渊连忙跟在其后,心道:「紫缘姑娘定
然认出我了,却不知邀我过去,所为何来?」

  小枫领着文渊悄悄来到结缘阁,见四下无人,上前打开了阁门,细声道:「
公子,请!」文渊走进阁中,只见纱幕木案,却不见紫缘。小枫又开了一道小木
门,道:「紫缘姐姐在后堂,公子请往这里。」

  文渊谢了,走了进去,见那后堂摆设精巧雅洁,似有花香流动,心神一畅。

  紫缘已换了一袭淡紫缎纱衫,正低头给琵琶上弦,听得文渊进来,抬头凝望,
轻声道:「公子请坐。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文渊不敢正视,反而低头一揖,
恭而敬之地道:「在下文渊,不知姑娘邀见,却有何事?」

  紫缘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文公子,请坐这里。小枫,你……你先到外头
去罢。」小枫笑嘻嘻地退出堂外,带上了门。

  文渊一张小桌旁坐定,一看紫缘,见她一张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轻轻
眨动,神情似乎有些不安,又绝不是害怕,只是静静地不发一言,将琵琶的弦重
新安好。文渊不敢妄动,也是不说一句话。

  紫缘调好琵琶,轻轻拨了两下弦,望向文渊,轻声道:「那晚在湖上弹琴的
人,是你吧?」文渊道:「是。」

  紫缘眼中露出一丝又是兴奋、又是哀伤的神色,低声道:「文公子,你一定
很失望吧?」文渊心中疑惑,道:「姑娘何出此言?」紫缘绛唇紧闭,良久才道
:「公子那时弹的是「高山流水」,那是俞伯牙见得知音锺子期时所奏……」文
渊说道:「是啊!」

  紫缘垂下头去,香肩微颤,竟隐隐发出啜泣声。文渊一慌,连忙走到紫缘身
边,道:「紫缘姑娘,你不舒服么?」

  紫缘无力地摇摇头,伸手拭去眼泪,仰望文渊,眼中犹带泪光,低声道:「
文公子……你是一等的人才,本不该与我这等青楼女子相知……」文渊连忙摇头,
道:「我是什么人才了?紫缘姑娘,你不可妄自菲薄。」紫缘叹息一声,道:「
文公子,我听了你的琴音,又承你帮我脱困,知道你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

  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请你过来,再为你弹一曲,之后请你忘记紫缘罢。」

  文渊一听,只觉眼前一黑,如同天旋地转,呆了一呆,喃喃道:「忘记……
忘记……」只听紫缘摆手轻挥,奏起琵琶,文渊回过神来,叫道:「紫缘姑娘,
且慢!」紫缘停下弹奏,直望着文渊。

  文渊正颜道:「紫缘姑娘,在下只是仰慕姑娘的音律精湛,当世罕有,希望
能与姑娘相交,绝无它图,姑娘尽可放心,在下不会有越轨之行。」紫缘微一垂
首,幽幽地道:「小女子这等低贱女子,终究不过是他人玩物,并非怀疑公子品
格,只是小女子身处风尘,实在愧於与公子谈琴论乐……」说着似乎又要落下泪
来。

  文渊恍然大悟,才知紫缘之所以在听到自己琴声后神态大变,弹不完一曲,
实是因自伤身世,心觉卑下之故,心中暗思:「紫缘姑娘虽然是名满天下,但毕
竟是沦落风尘,并非光彩之事。纵然她心境高洁,旁人又岂能尽知?她会感自惭,
是怕我瞧不起她,可是我绝不会的。」心念至此,陡觉胸中一热,说道:「紫缘
姑娘,你千万别多虑,姑娘仁善助人,洁身自爱,在下只有钦佩而已。姑娘落入
风尘,必有苦衷,然而一个人身份之贵贱,不如品德的高下来得重要。便是青楼
史上,也有李娃、梁红玉等女杰,人所共敬。」

  紫缘双唇微颤,低声道:「文公子,那是……那是你心地好,可是……」文
渊热血上涌,忽然握住紫缘双手,说道:「紫缘姑娘,天下知音难逢,你我既然
聚首,何必强分贵贱?我也不过区区凡人,又有如何?」

  紫缘身子一颤,脸颊染上绯红,柔声道:「文公子,你……你当真不嫌弃我
吗?」文渊喜道:「当然不会!」心头一松,忽觉手中握着软玉温香般的一双小
手,连忙放手跳开,叫道:「啊呀!对不住,失礼了,姑娘莫怪。」紫缘拭拭眼
泪,微笑道:「不会。」

  文渊见她终於重展笑容,心中大喜,说道:「紫缘姑娘,在下再为你奏一曲。」

  紫缘抿嘴笑道:「好啊。」

  文渊打起精神,取琴而坐,鏦鏦铮铮,曲调奏得轻灵舒缓。紫缘知道文渊有
意让自己心情转佳,故而选曲活泼,不禁感激,心道:「上天有灵,让我在屡经
劫数之后,能遇此仁人。如果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会是如何?」

  文渊弹完一曲,只见紫缘双肘置几,雪绒似的手掌托着脸蛋,正向自己望来,
眼中一片缱绻之意,面带浅笑,心头不由得怦怦跳动,低声道:「紫缘姑娘!」

  紫缘眨了两下眼,好似梦中乍醒,突现腼腆之态,笑道:「对不起,我愣住
啦。嗯……文公子,你知道我多少事呢?」

  文渊搔搔头,歉然道:「不敢相瞒,其实在下今天初次听得姑娘芳名。」紫
缘面露娇笑,道:「那你想知道吗?」文渊见她笑容,心神竟有些恍恍惚惚起来,
定了定神,心道:「她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如果说到什么哀伤的事,却是不妥。」

  当下道:「姑娘觉得好的事情,想说的事情,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紫缘微微一笑,道:「文公子,请你坐过来这里。」文渊连忙起身,坐在紫
缘身旁椅上,忽觉心跳陡地快了。在阁中虽也曾与她如此接近,但那时他正和赵
平波对立,不曾细觉紫缘。这时和紫缘独处一室,近在数尺之内,似乎闻得她身
上有阵阵兰馨幽香,忽然紧张起来,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在他而言,压根儿不觉
紫缘是个烟花女子,心中与一般女子一样敬重,这时免不得有些坐立不安。

  紫缘却没发觉他神色,低声说道:「我爹爹是襄阳人,四年前,我爹娘带着
我来杭州大伯家,遇上了强盗……」文渊听她说话,知道是要说沦落风尘的情由,
怕她伤痛,正想阻止,紫缘忽道:「文公子,你说我们是知音吧?我……我要说
的事,希望你能听着。」文渊无计,只得道:「好。」

  紫缘神色暗了下来,低声道:「那些强盗个个提刀拿枪的,一共有十几人,
嗯,是十三人。爹爹有带个朋友,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杀死了几个强盗,却没注
意背后一刀砍过来……」文渊见她脸色悲苦,心中不忍,说道:「紫缘姑娘……」

  紫缘道:「文公子,你让我说罢,否则我也不知要向谁说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一个强盗把我抓住了,上了马便走,那时候我才十
四岁,哭啊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我带到一个破屋里,撕破了我的衣服,
一个人压了上来,我……」说到此时,脸色现出极哀痛的表情,却没哭出来。文
渊想要安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紫缘声如蚊鸣,又道:「后来又有六个强盗回来了,我……我不知道被他们
污辱了几次,只觉得很痛,好像在地狱……」文渊紧握双手,极力压抑怒气和哀
怜之意,静静听着。

  紫缘深深呼吸几下,情绪稍稳,说道:「他们把我卖到这里,就没有再出现
过了。朱妈妈看我懂得歌舞,把我当作招牌,待我还不算太苛。逼我接客时,我
以死相逼,在房里拿烛台对着咽喉……我……我不想再受到那种事了……」

  「过了一年,我的名字也有些官绅知道了,渐渐的,来瞧我的人多了起来。
我跟朱妈妈说了,无论如何也不陪客过夜的,最多我只弹弹琵琶、琴、筝。那些
人知道了,有些还是来逼着,总算还能应付过去。我积下了钱,就找时间分给街
上的穷人家……我爹娘都遇害了,我……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后来的客人们,也知道我不肯卖身,倒还甘心听听琵琶便好。后来……有
一个锦衣卫的百户来了,他……他蛮横的很,我没有办法……反……抗……」

  文渊咬着牙,低声道:「紫缘姑娘,别说了吧。」紫缘幽幽地道:「已经发
生了的事,不如说出来比较舒服些。那一次我痛苦得真想死了,拿着刀子想割手
腕,可是小枫发现了,叫了其他姐妹来制止我,我……我哭了好几天吧,后来慢
慢好些了,听说那个百户也死了。」文渊道:「这是恶有恶报。」

  紫缘低叹一声,说道:「我这个身体,是被弄得很肮脏了,这辈子也没什么
指望了。只是有时会看到朱妈妈逼着一个小姑娘,要她出去接客,我不忍心,就
跟朱妈妈求情,或偷偷放走她……我实在不想看到……又有像我这样的女子了。」

  文渊看着她秀丽的脸庞,那有半分风尘女子的样子?心中暗想:「如果不是
那些匪徒行暴,她今日不该是在这里,应该是在闺房里弹弹琵琶,或到山湖之间
游赏景致,或和心仪的对象谈笑,像一般的姑娘一样。只是这些人的恶行,就害
了一位青春年少的好姑娘,世间之事,如何公道?」想到此处,不觉动了侠义之
心,叫道:「紫缘姑娘,你放心,我想法子赎你出来,绝不会让你在这里终老的。」

  紫缘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略现喜悦之情,但转眼便过,摇头道:「那不成的,
朱妈妈不许的。」文渊道:「要很多银子吗?」紫缘道:「以前也有人想买我回
去,开价到一万两银……朱妈妈说什么也不答应,而且我也不想跟他回去。」文
渊奇道:「为什么?」

  紫缘道:「出得起这么高价的,都是些高官富豪,要说到人品,未必好到哪
里去,只怕是另一个虎口。至於文公子你……」一句话说不完,低下头去。

  文渊忙道:「在下只是想赎姑娘出来,并无强占姑娘之意。」紫缘微笑道:
「文公子任侠心肠,小女子好生感激,其实就算你……」脸上忽然红了,低声道
:「你要我陪着你,我又能说什么?我们是……是……知音嘛。」

  文渊看着她含羞带怯,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忙转移话题,说道:「朱妈妈
要多少银两?」紫缘叹道:「有我在这里,她不怕没有银两赚,怎么肯让我走?」

  文渊怒道:「这老鸨可恶!」

  紫缘轻轻舒了口气,道:「文公子,你别太劳神啦,辛苦你听了小女子说了
这么多话,请用杯茶罢。」说着倒了杯茶。文渊谢过,道:「可叹不知如何帮姑
娘脱离此地。」忽然想到她那曲「汉宫秋月」的凄婉清音,此时体会得分外清晰,
信手一拨琴弦,不知不觉,便是「汉宫秋月」的几个音。

  忽然一双手搭在他的手上,十指对正十指,轻轻拨动起来。文渊微微一怔,
手指随紫缘而抚弦,奏起了「汉宫秋月」。紫缘依在他身边,两只柔荑小手贴着
他手背,四手融成一双,竟弹奏得流畅无比。两人一时间心意互通,更无半分滞
碍。

  紫缘突然停手不弹,轻笑道:「不行,这不对。」文渊也是一笑,说道:「
我们这「汉宫秋月」,未免弹得太愉快了。」紫缘轻声道:「是啊,我……我现
在……好轻松。」娇躯软软的靠在文渊肩上,文渊不自觉地伸臂,将紫缘搂在怀
里。

  一阵风吹进窗来,几上烛光摇动。紫缘星眸蒙胧,轻轻说道:「文公子,你
……你想怎么样?」文渊陡然惊醒,连忙轻轻放开紫缘,显得极是惭愧,道:「
对不起,我……呃……实在对不起。」紫缘见他这般惶急,忍不住噗哧一笑,道
:「对不起什么?」文渊道:「我不该冒犯了姑娘身子。」紫缘脸色娇羞,道:
「我没怪你嘛。」

  文渊脑中微微晕眩,看着眼前这个柔弱不堪的姑娘谈笑自若,一时意乱情迷,
喃喃道:「子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果然一点不错。」紫缘微
笑道:「原来公子不止琴艺超群,还饱读诗书。」文渊有些不好意思,道:「倒
也不见得。」忽听旁边一声轻笑,似是女子口音。

  紫缘和文渊都是一怔,堂上明明只有彼此两人,这一笑声却是谁所发?

  紫缘道:「小枫,是你吗?」却无回应。

  文渊眼光回扫周遭,隐然发现一方白屏风后有个怪影,因天色暗了,烛光透
过纸屏,这才显得清楚,白日却难以发现。文渊不动声色,道:「紫缘姑娘,看
来不是小枫姑娘,还有谁会来这里吗?」紫缘沉吟道:「应该没有了。」

  文渊道:「这就奇怪了……」说着身形飞闪,抢到屏风之前,一掌将屏风推
开一边。陡然间银芒闪现,文渊眼前掠过一道剑光,险是极险,却也未中,一看
清楚,乃是两个俊秀少年躲在屏风后,一人手中持了把短剑。

  文渊退身凝气,道:「两位是……」定睛一看,忽然说不下去。那手持短剑
的少年嘻嘻一笑,说道:「喂,你可别说认不出我们了!」另一人神色尴尬,站
开一旁。

  紫缘见两个少年躲在自己房里,固然惊讶,文渊却更加错愕。这两人若说是
男子,未免俊雅得过了火,一个眼光灵动,一个娇美俏丽,竟是华瑄和小慕容。

  虽然穿了男装,但未经易容,任谁也瞧得出是两个小姑娘。文渊万万料不到
两女在此出现,而此处还是妓院之中,实是匪夷所思,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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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紫缘微笑道:「文公子,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文渊道:「是,这是我师
妹华瑄,这一位……」小慕容一收短剑,笑道:「我叫小慕容,可跟这家伙一点
关系也搭不上。」

  文渊道:「师妹,慕容姑娘,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华瑄一指小慕容,道:
「我跟慕容姐姐看到赵平波那个恶贼,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慕容姐姐说,女孩
子到这里不好,所以要换装。」

  文渊一看两人打扮,小慕容倒还勉勉强强有些样子,华瑄却压根儿没半分男
子气韵,不禁失笑道:「我瞧也差不多。结果呢?你们把那赵平波怎么了?」小
慕容笑道:「还没去收拾呢,在那之前,我们见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被这
位紫缘姐邀来作客,就先跑过来瞧瞧。」说着向文渊眨眨眼,颇有取笑之意。

  却原来两女乔装进了水燕楼,暗中跟在赵平波等人周遭,一路到了结缘阁,
自也见着了赵平波冒犯紫缘、文渊出手的情况,及到紫缘奔入阁中,小慕容好奇
心起,遂与华瑄潜入后堂探看。以两女的武功,紫缘自然难以发觉,文渊一直只
注意紫缘,若非华瑄不小心笑了一声,只怕也查觉不出。

  文渊神色忸怩,道:「你们躲在这儿多久啦?」小慕容笑道:「不多不少,
那小丫头一出去,咱们便溜进来,就比你早到这一点,占不了你多少便宜。」紫
缘微笑道:「真好本事。」小慕容笑道:「哎呀,可不敢当!」

  华瑄似乎有些没精打采,说道:「慕容姐姐,我们先走罢,文师兄这里有事,
就我们去对付那个恶贼吧。」小慕容抿着嘴瞧着华瑄,笑道:「怎么不拉你文师
兄去啊?」华瑄低声道:「算了。」小慕容笑吟吟地道:「哎呀,妹子,你喝醋
吗?」

  这话一出,倒有两个人同时脸红,文渊作声不得,华瑄一急,叫道:「什么
啊?」拉了小慕容要往外走,小慕容却笑嘻嘻地定着不动。

  紫缘面露微笑,道:「文公子,你还是先跟这两位去吧,日后自有相见之期。」

  文渊一怔,道:「紫缘姑娘,那你……」紫缘轻轻推了他背后一下,笑道:
「我总之是在这里,你怕我飞上天不成?去吧!」

  华瑄和小慕容自也都听到了紫缘的前事,同为女流,同仇敌忾,自生怜悯之
心。只听华瑄柔声道:「紫缘姐姐,你很了不起,你……你要多加油啊。」紫缘
微笑道:「多谢了。」

  文渊背起文武七弦琴,低声道:「紫缘姑娘,我明天再来看你。」紫缘露出
淡淡的欣喜之色,只道:「你还有事,快去吧!」文渊点点头,和华瑄、小慕容
出了结缘阁。

  三人回到水燕楼堂前,却四下寻不着靖威王府诸人。找来朱婆子一问,才知
赵平波等已先离去,明日还要来找紫缘。三人稍加商议,文渊道:「既是如此,
明天咱们再来。」小慕容笑道:「今天想法子问到他住处,直接追去动手,岂不
是好?你明天要来,该是另有所图。」文渊否认不得,笑道:「就算是吧。」天
色已暗,三人遂先回到客店中。

  一路上,华瑄总是提不起精神,不说几句话,小慕容却有意无意地不断调侃
文渊,弄得文渊啼笑皆非。三人想到紫缘,心中各有一番喟叹,却又不尽相同了。

  这夜文渊依旧睡在地上,倒也已习惯了。梦中似乎听到一阵叮咚乐音,远远
瞧见紫缘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弹着琵琶,低眉信手而奏,只是迷迷蒙蒙,看
不真切。

  就这样梦着,文渊睡得不沉,醒了过来,正是三更半夜,清风入窗。文渊闭
目再睡,总是梦得一阵,又转醒过来,心道:「这么梦下去,今晚也不必睡了。」

  正想起身盘坐,藉以收敛杂念,忽听一声极轻的风声,似有什么东西出了窗
去。

  文渊翻起身来,只见华瑄好好地睡在床上,却不见了小慕容。文渊大疑,拿
了身边长剑,开窗看去,远远见到小慕容的身影翻墙而出。

  文渊心道:「当此身夜,慕容姑娘到哪里去?」心中疑惑,紧跟着追将上去。

  小慕容身法虽快,却似乎未出全力,文渊加快脚步,暗中遥遥跟着。

  小慕容身影飘忽,不多时来到一处林中,忽然缓下脚步,似乎犹豫着什么。

  文渊自也放缓步伐,潜观小慕容动静。小慕容慢了片刻,又即加快身法,文
渊紧紧追上。小慕容左弯右拐,却来到了水燕楼。

  小慕容一个起落,翻过墙去,文渊跟着过了墙,心道:「慕容姑娘莫不是来
找紫缘姑娘?可又有什么事?」只见小慕容身影一闪,窜进一间屋里。

  文渊侧身在窗边暗窥,房中床上似乎睡着什么人,小慕容短剑在手,轻轻走
到床边。文渊心中一惊,暗道:「慕容姑娘要杀这人么?这人不知是好是歹,但
我既然见到,便得先弄清楚,不能让慕容姑娘就这么下手。」想着便按住剑柄,
一见小慕容落剑,便要先制止她。

  小慕容左手陡然探出,一把将那人拉下床来,短剑抵在那人喉间,沉声喝道
:「不许出声!」文渊一见那人,是个肥矮老妇,却是那朱婆子。朱婆子正睡得
好觉,忽然被人惊醒,才要大叫,又是利刃加身,只惊的魂不附体,牙齿格格直
响。

  小慕容语带威吓,低声道:「我问你,这里赎一个姑娘要多少银两?」

  朱婆子动也不敢动,颤声答道:「什什……什么?哪哪……哪一个个……姑
娘?」小慕容道:「今天生日的那个紫缘,你要多少银子才放人?」朱婆子本要
摇头,却怕头一动,正把脖子往剑上凑,便只道:「紫紫……紫缘她……她……」

  小慕容低声喝道:「快说!一万两?十万两?你开个价出来,姑娘定会如数
给你,别吞吞吐吐,惹得姑娘发火,我砍了你这脑袋瓜子!」说着短剑在朱婆子
面子一晃。

  文渊见小慕容竟有救紫缘出来之意,心中大喜,心道:「慕容姑娘如此好义,
当真难得可贵,只不知这朱婆子放不放紫缘姑娘?照紫缘姑娘所说,这朱婆子是
不可能放她的。」

  果听朱婆子愁眉苦脸地道:「姑……姑娘,这不成哪,紫缘她……」小慕容
怒道:「你快说成不成?说啊!」只逼得朱婆子唉声叹气,道:「紫缘她……已
经被别人买走啦,没几天就要走啦!」

  此言一出,文渊和小慕容都是脸色大变。小慕容喝道:「胡说!紫缘姑娘谁
也不肯跟,你敢骗本姑娘,先剁掉你一条膀子!」朱婆子吓得大惊失色,忙道:
「没没……没有,是真的!」小慕容怒道:「真的?你倒说说,是什么人?」朱
婆子道:「是……是靖威王赵王爷的世子。」

  文渊心中一凉,想起赵平波的行迳,暗道:「这人品性不端,竟还想强夺紫
缘姑娘!」小慕容一呆,又即喝道:「他出了多少银两?本姑娘追加三倍,不能
把紫缘姑娘给他!」朱婆子忙道:「不不,不行……他……他……如果不交出紫
缘,赵世子要把咱这水燕楼拆了,咱们都要送去砍头的。」

  文渊听得暗怒,心道:「这赵平波这般横!朱婆子不敢跟王府作对,我可不
能让紫缘姑娘又沦於人手,非想法子不可。」

  只听小慕容连番逼问,朱婆子命在她手上,不敢隐瞒,将赵平波的图谋一一
道出。赵平波贪花好色,离开了结缘阁,却如何能放弃紫缘这等佳人?

  便找了朱婆子,要她在三天内准备好,便派人来接紫缘,并赐以大笔金银,
否则水燕楼上下诸人一齐抄斩,紫缘自然还是要夺去的。朱婆子虽然不甘,又如
何敢反抗?倘若告诉紫缘,紫缘定然不允,因而也不跟旁人说,只等赵平波派人
来接,再硬把紫缘推去。

  小慕容问了个清楚,说道:「今天这事,你不得向别人说起,假如有人知道
我来了此处,你就买好棺材等着罢!」朱婆子忙道:「不敢,绝对不说!」小慕
容哼了一声,打中朱婆子昏穴,将她丢回床上,自窗口逸去。文渊躲得迅捷,没
给发觉,小慕容一过,便跟了上去,心中暗自思索:「只有三日,该如何救得紫
缘姑娘?明抢是不妥,赎身也已经不行,只有从赵平波那里下手,断不能让他害
了紫缘姑娘。」

  夜幕之下,小慕容向市镇外直奔,竟不是回客店去。文渊不知她还有什么事,
一路跟去,这次小慕容却到了一间破庙前,文渊看得分明,正是当日他救小慕容
后来到的破庙。

  小慕容掏出一个金属小管,似乎在哪里按了一下,那小管直飞上天,「澎」
地炸开,变作小小一团碧芒,似是夜空一颗绿星,随即消失。文渊暗道:「这定
是慕容姑娘联络他人的讯号,只不知是谁。」转念一想:「多半是她兄长大慕容
了。」小慕容站在原地,似在等着什么人,晚风动其衣袂,树叶也沙沙作响。

  过了许久,并未有人来到,小慕容脸现失望神色,叹了口气,往庙里走去。

  文渊悄悄往庙中瞄去,只见小慕容坐在墙边,双手抱膝,微低着头,看不清
脸上神情。

  小慕容坐了一下,又站起身来,背心往墙一倚,一头长发摆了摆,双手相握,
抬头望着庙顶。四下仅闻风动树梢之声,更无声息。文渊远远看着小慕容,竟见
她脸上神态颇有寂寥之意,不由得怔了一怔。

  忽听小慕容低声道:「你放心,绝不会让紫缘姑娘落在那个王八蛋手里的。」

  文渊一惊,心中暗道:「还是给她发觉了。」正要走出,又觉不像,耳听小
慕容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干嘛要帮你?我……我真是傻瓜。」文渊见她
似是自言自语,踏出一半的右脚又收了回来。

  又听小慕容低声道:「这里一个师妹,那里又一个姑娘……你到底要谁啊?

  再有别的,我真的就不管你啦。」文渊怦然心跳,心道:「慕容姑娘在说我
吗?」

  小慕容静了半晌,轻轻叹息,喃喃道:「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吧?我啊…
…我这个小魔头、妖女……」忽然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可是
你还是救我啊,你……多少有一点在意我吧?就算比不上她们……一点点也好…
…」

  文渊越听越是惊讶,却听小慕容又是一声叹气,轻声道:「你有这样可爱的
师妹,又跟紫缘姑娘这么谈得来,我……我本来是不指望什么了。」

  一时之间,文渊只觉气也透不过来,不知如何是好。小慕容这一片倾慕之言,
虽不是对着他说,却也并无差异,心中真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小慕容落寞地笑
了笑,低声道:「等紫缘姑娘没事了,我一定要走啦,你啊……有了两个好姑娘
陪着,该心满意足了吧?那时候就没有我在那里成天作弄你啦,你会过的很好吧?
不过……我会记着你的……文渊、文渊、文渊……」

  小慕容轻轻念着,忽觉庙门多了个身影,心道:「是大哥来啦。」一看之下,
竟是文渊,正凝望着自己,眼神极是温和。小慕容「啊呀」惊呼一声,两只眼睛
眨也不眨,一时之间全身僵硬,羞的脸上发热,一颗心简直要蹦了出来。文渊心
里也是一片混乱,听得小慕容要走,不自觉站了出来,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
不能那样!」

  庙门内外,两人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互相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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