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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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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


      锺台派为东胜洲五大宗派之一,千余年前,门中甚至有三位洞天真人坐镇,而今纵是远不及当初,可仍是势大无比。

      在楚道人眼中,神屋山界不过是洲中一隅之地,又哪里可以与如此大派相抗衡?因而他觉得,若这封书信为真,那就唯有顺从这一条路可走了。

      张衍看他一副慌神模样,却摇头笑道:“当年沈真人可比我手段激烈百倍,可未见得锺台派能拿我涵渊门如何,现下楚师弟又为何骇惧至此?”

      楚道人听张衍之意,似是有与之角力之意,顿时大惊失色,道:“府主三思,锺台派势大,我派万万难与之匹敌啊。”

      张衍笑了一笑,把手向下一按,道:“好了,师弟之意,我已知晓了。”随后他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吧。”

      楚道人本还待劝,可张衍既然打发他走,也是不好再言,无奈之下,行了一礼,便就告退出去。

      张衍在塔阁内深思了一会儿,随后道:“童儿,去把赵师弟请来。”

      楚牧然出得塔阁之后,满脸忧色回了洞府,那小妾见他脸色不对,便上来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楚道人也是心中烦闷,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她听,又叹道:“这锺台派岂是好招惹的?可我观府主,似要与之比个高下,那我涵渊门大祸至矣。”

      那小妾安慰他道:“老爷,许是故意假冒锺台派之名呢?”

      楚道人唉声叹气道:“我后来一想,有那书信上所用印信确实出自锺台派,此事怕是不虚。”

      小妾顿时也有些慌神了,道:“可沈真人在时,不也一样无事么?”

      楚道人摇头道:“不同,不同,沈师当年乃是元婴三重修为,锺台派自然不敢贸然动手。可府主修为还远远不及啊。”

      或许在面对峨山派时他还有勇气抵抗,可是在面对锺台派这庞然大物时,却完全是失了信心。

      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他突然站住,道:“不行,我需找温师弟与赵师弟他们商量商量,与定要设法劝住府主。”

      脚下一跺。就自洞府中飞出。

      他先是去下院找寻赵革,可是到了后者洞府,弟子却说其被胥易门门主孙童请去府中论道了,一时半刻怕是回不转,迟疑了半天,便又决定去找温道人商量。

      温道人此时正与洞府中打坐。见楚牧然来访,高兴道:“听闻师兄为府主奔走,这几日甚为忙碌,怎么得空来看望小弟?”

      楚牧然长叹一声,坐下之后,把那汪广元送来书信和张衍寻他去说话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涵渊门而今已是远胜以往。就算退让几步也是无妨,又何必冒着灭门之祸,非要与锺台派见个高低?别的不说,这消息传了出去,必是人心不稳,才召来的弟子,我看定是要散了大半去。”

      温道人听了之后,却是怒气勃发。道:“他锺台派要来,便让他来好了,我温良怕他怎得?有本事尽管把我这颗头颅取去,只要一灵不灭,待我转世回来,还要去寻他晦气!”

      “唉,温师弟。你这个火爆脾气。”

      楚牧然连连跺脚,埋怨道:“府主外洲而来,对我东胜之事不明,你怎的也这般不懂事理?那锺台派可是你我惹得起的?你这是要陷我涵渊门于万劫不复。”

      温道人轻蔑道:“楚师兄你也太没骨气。要我涵渊门仰人鼻息,我可不允!”

      楚牧然急道:“锺台派原本就是上宗,就是上纳多缴一些,也是无妨,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这般不知变通呢?”

      温道人霍然站起,指着楚道人怒斥道:“放屁!什么锺台派?我涵渊门如今是上宗溟沧别府,何须看他人脸色,楚牧然,我告诉你,你想苟且偷生,你自和高仲元一般去好了,没人拦着你!”

      言毕,他把袖一拂,怒气冲冲往里去了。

      楚牧然阵红阵白,他也知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得话,忽然似没了力气一般,颓然瘫坐在椅上。

      而他却不知,此刻洞府之内,那小妾被他悲观情绪所染,也是有些神思不属,她正摆弄着一朵香花时,无意中转目一瞥,却见窗棂上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红纸鹤,不禁玉容微变,对身后侍女言道:“你等先下去。”

      她眸光复杂地看了看那纸鹤几眼,颤抖着手拿了过来,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又紧紧合起,蹙着眉头在室内走来步去,坐起又站下了好几次,最后咬了咬嘴唇,回内室拿了一块通行牌符,又取了一件形似荷花的飞遁法器放入香囊中,随后走至外间,关照婢女道:“若老爷回来,便说我在府中气闷,出去转得几圈。”

      婢女只道:“夫人请早些回来,晚了怕老爷担心。”

      那小妾没好气道:“何用你来多嘴。”

      她把那桩法器掷在地下,双足上去踩住了,心下默念法诀,须臾间,便就腾空而起,往山外飞去。

      如今涵渊派已是辟地百里,门中不似以往那般狭促了,是以她下了山后,还要行一段路程方能出得山门,

      尽管拿着楚牧然牌符,可她仍是极其小心,几次遇上巡值弟子,都设法避开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她便出了涵渊地界,往西来到一片枫叶林中。

      转了几圈之后,见当空明月之下,有一名年轻修士站在树梢顶上,她也是按住法器,缓缓降下,冷言道:“高仲元,你不是走了么?又找我来做什么?”

      高仲元嘿地一笑,道:“心娘,跟了楚牧然那窝囊废,架子倒是大了不少,莫非你忘了为我做过什么事么?”

      “你……”心娘略带几分慌张,道:“你说过,替你办了那事后,便再不来相扰妾身的。”

      高仲元哂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信只能说明你蠢,况且我好不容易埋下你这颗暗棋,那自是要派上用处的。”

      心娘哀求道:“妾身只想过个安稳日子,高师弟你还是放过妾身吧。”

      “安稳?”高仲元哼了一声,道:“涵渊门覆灭在即,你哪来的安稳日子好过?”

      心娘惊慌摇头,颤声道:“不会的,有张真人在此,他是沈真人师侄,涵渊门怎会有事,不会的,不会的……”

      “张真人?”

      高仲元讽言道:“不怕告诉你,我恩师如今已在峨山,我还有大师伯曲长治也是不日将至,要伸手夺取仙城,那张道人怕是自身难保,到时这涵渊派到底跟谁姓,还不一定呢。”

      心娘脸色煞白,道:“你,你究竟要妾身做什么?”

      高仲元笑道:“这便对了,你听着,此事很是简单,楚牧然有一件沈柏霜当年留下的至宝,其威非比寻常,我要你把它偷了出来,免得被那张道人拿去用了。”

      心娘一脸凄惶,急道:“老爷那法宝是贴身收好的,妾身哪里取得来。”

      高仲元深深了她一眼,悠然道:“我知道你定是有办法的。”

      说完之后,他哈哈一声大笑,就不再理会这女子,纵起一道烟煞,飞空而去了。

      赵革自胥易门回转门中后,闻听得张衍召见,顾不得整束衣冠,便匆匆赶来拜见,到了峰顶之上,见张衍负手站在崖边,他小心上前,行礼道:“见过府主。”

      张衍回转身来,笑道:“赵师弟,勿要拘谨,唤你来此,只为向你打听一事,你近日才去过楚国,可知有什么变化?”

      赵革想了一想,似有些犹豫道:“倒是有一桩大事,也不知算不算?”

      张衍道:“且说来我听。”

      赵革把思绪稍作清理,回言道:“此事由来已久,楚国再向东去,便是大齐国,两国无论疆域地界,都是相差无几,只是上百年前,因一件小事起了龃龉,屡屡兴动刀兵,两边修士也很是接连斗了数十次法,听闻都是伤亡颇重,小弟此回去楚国时,听闻这两家又打起来了。”

      齐国乃是另一大派轩岳教所在之处,两国交战,实则就是锺台派与轩岳教之间互相斗法。

      张衍心下暗忖:“这轩岳教能与打个锺台派旗鼓相当,想也是实力接近,既是如此,锺台派怎还有闲来管神屋山这偏北地界之事?这里面定是别有文章。”

      就在这时,章伯彦自外间走了进来,张衍抬头看去,目光中流露出问询之意。

      章伯彦立时以传音之术说了几句话。

      张衍眼中顿时有一丝慑人精光闪过,他先是走了几步,继而指着不远处一座钟亭,道:“赵师弟,你去把那铜钟敲响了。”

      赵革愣了一下,随即道了声:“是。”

      他躬身一礼,来到钟亭之中,此处摆放一口两人高的铜钟,他上前推动长木,不一会儿,就听悠远磬钟之声霎时传遍山门。

      此磬钟一敲,便是府中掌门召集弟子,门下弟子只要听闻,一刻之内,必得来大殿之上,若有延误,皆以门规论处。

      张衍点头道:“师弟,我且出去一回。”

      赵革茫然道:“府主不是召集弟子么?这又是去何处?”

      张衍若无其事道:“我闻得我涵渊门一叛门弟子便在峨山派中,待我先去把此人头颅取了来,再见众弟子,也还不迟。”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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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地穴开天炉


      开辟地火天炉,若是洞天境界修士,那只需以大法力勾动地火,生造一处天炉便可。

      除却耗费时日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可若无有洞天真人那般本事,也不是无法可想。

      譬如张衍那艘龙国大海舟,本是东海殷氏所造,同样也是以地火天炉炼造出来,此炉是殷氏先祖寻到了一处天生地长的地窟,再以巧妙手法,引了地火上来。

      此乃是借了地理之势,使其为己所用。

      虽还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可有此一炉在手,不知羡煞多少宗派。

      这等法门也不隐秘,关键是要寻对了地界,东华洲中但凡此等所在都被大大小小的宗派占去了,而东神屋山东界绵延不知多少万里,广大无垠,人烟稀少,却是不怕有人妨碍。

      张衍在此山中转了足有大半个月,仔勘察了数十余处河谷洞窟,皆不如意,这一日,却是来到了一处地穴前。

      说来也巧,此处正是前次章伯彦捉得鬼葵的荒陵之所在。

      张衍踩住云头,在上方看了一会儿,伸手指点,就有数面阵旗飘落下去。

      他一向谨慎惯了,尽管此处见不着生人,还是在方圆十余里之内布下护法禁制。

      准备稳妥之后,这才取了一套事先炼好的幡旗出来,把手一散,分别插山梁之上,再引诀发动,便听噗噗声响,即时就有数十道青烟自幡旗上喷出。

      他掐诀叩齿,转运灵机,少顷,那缕缕烟雾便凝聚为百只仙鹤,羽色鲜明。鹤唳声声,甫一出来,便舒开翅翼,纷纷往穴坑之中投去,随后飘身而去,往近处挑了一座山头降下,盘膝坐定,就在那处耐心等候起来。

      前次章伯彦擒走鬼葵之后,也曾役使魔头下去探看。只是行了数个时辰也未曾到得尽头,不知其中还有多少深远,可再往里走,魔头就要失了感应,因也未见得什么奇花异草。是以他无心思再探,收了道术便就退走了。

      而烟鹤这一去,一连三日夜杳无音讯,不过此物乃是用符印刻画,再借了幡旗显化而出,虽无什么神通变化,可依仗幡上所附法力。却足可飞遁半月,是以张衍并不急躁。

      如此再过有一日,他忽闻异响,便睁目朝左手边看去。见那处一面幡旗无火自燃,片刻间就化为一团灰烬。

      他神色一动,掐指算了一算,过有一刻。笑了一笑,道:道:“这倒是省却了我一番手脚。”

      方才那烟鹤竟是为火气所灼。这才使得幡旗顷刻焚去,那即是说,这处地穴极有可能深达地肺,这对他而言却是好事,如此引动地火就容易许多。

      他起身一纵,化一道夭矫剑光,往深穴之下电射而去。

      先前他已试探得地穴之下别无异状,因此飞遁极快,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觉自己似是闯入了一炉膛之中,四壁通红,处处火星飞烟,尘屑弥漫,便是有护身宝光,面颊皮肤一阵烘热,发须似要燃起,知晓已是到了方才烟鹤触碰地火之处。

      这火气猛烈不说,还伴有地肺火毒,修士道行低些的,被此气一炙,顷刻烂穿皮肉,稍稍吸入一口,腑脏俱为火焚。

      以张衍今时今日这等修为,固然不惧,可要顺当炼器,却也休想,是故这处便需使上几个手段将之压制。

      他把袖一挥,就一根百丈长短的巨木飞出。

      此木名为青明木,乃是与苍朱木齐名的宝材,只一截断枝,就可燃火百余载而不灭,还可去恶存善,积养清气,今次他便是要用此来引动地火,继而消杀火毒。

      他又取了一张杏黄符纸出来,自指尖上逼了一滴精血出来,画了一道法咒上去,往木桩上一拍,再轻轻一送,此木便往地穴深处去。

      而后他立在原处不动,凝神感应,过有一刻,察知那符纸已是化灰飞去,就知晓已是到了地头,遥遥一使法力,只闻轰隆一声,那根青明木便横插在底下穴壁之上。

      这时他发一声喝,又一口气抛出十余根巨木来,随后腾身飞上,每上去一段路程,便发动法力,将一根根巨木打入穴壁。

      青明木饱吸火气之后,即生明火,此烟升腾而上,约莫一年之后,便可将顶上木桩也是一并点着,如此逐次而上,如攀梯阶,短则数十载,长则百年,就可把地火引了上来,那时非但火毒褪尽,火力比原先还要猛烈许多,方可放心取用。

      只是布置此木,也有一桩麻烦,地窟内空窍众多,洞穴密布不说,还多有曲折弯绕之处,非是直上直下,这便需他以法力强行打通一条去路来。

      幸而他有五行遁法在身,搬土挪石不在话下,顶上但见有阻路,便发一道土行真光过去,将之转去他处。

      当年殷氏老祖开辟地炉,曾邀请了数名同道相助,用了半载时光方才大功告成,远不及他今日这般轻松。

      只是炼成此炉之后,好处也大,非但能炼造海舟云车,还可炼制浮天飞峰,若是个中好手,得了充裕宝材,更能籍此炼出玄器来。

      殷氏有了地火天炉之后,这才族门兴旺,至今不衰。

      正因知晓其中的种种好处,张衍才耗费心力,要为涵渊门也起上一座,以此间投下的青明木数目,用上三四百载当不在话下,便是他离开了此地,那时也当有下任掌门接手此处,不怕就此荒废了。

      就在张衍下去未久,地表之上却是忽然来了两道遁光,其色惨白,看去很是邪异,在经过地穴之前,因遭了禁阵阻碍,身形都是滞了一滞,继而一前一后落在山头之上。

      当头之人乃是一干瘦老者,神情阴鸷,两腮干瘪,身着一袭黑衣,腰上盘着一根吐信活蛇。

      另一人十七八岁,作书生打扮,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短腿长足,身形臃肿,衣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孔铜钱,以金线串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

      那老者朝着下方那地穴看了几眼,眼睛微眯道:“倒是奇了,神屋山向来荒无人烟,不想此处竟还有人布下禁制。”

      那书生也是跟着张望几眼,道:“凭他做什么,左右与我等无关,绕过去就是了。”

      老者冷森森一笑,言道:“哪有这么便宜,挡了我师兄弟之路,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且先看看是何人,要是好对付的,拿下炼作护法玄尸。”

      那书生却不赞同,皱眉道:“这禁制不简单,当是行家里手所为,看那法力灵机,想是道行也不在我师兄弟之下,想来不好对付啊。”

      老者把袖子挽起,哼了一声,道:“道行高才好,否则老夫还看不上。”

      书生劝道:“师兄,我等赶去取出师父当日留下的遗册,何必节外生枝,凭空树敌?”

      老者冲他一瞪眼,没好气道:“我那尸阵还差上一具,原本听你所说车贱人居与此处,哪知寻了十余日,也不见半个人影,现下见着一个,你还拦着,莫非你补来给我?那也可,你把师父留给你的无生宝棺拿了来,我便算了。”

      此话一出,那书生顿是被噎了一下,知是自己劝不动了,无奈道:“这禁制也不知在此立了多少日,此人若不现身,师兄难道总在此等着么?”

      老者冷笑道:“东神屋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却有人却跑来此处,要说那地穴底下没有名堂,我却不信,多等些时日也没甚打紧,莫非还在里面呆上一年半载不成?你放心,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为兄扭头就走,要是只一二人,嘿嘿。”

      书生道:“那就依师兄之意,小弟陪着就是了。”

      老者这才满意,道:“师弟,龙柱之会还有一十六载,我师兄弟二人取出遗册之后,有足够时日修炼,你莫要心焦,都等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怕等这么一时半刻么?”

      书生也是点头,道:“此次锺台派开山门,是我教的大好机会,只要炼成玄法,去山门旧地拿回师父留下的天尸令印,就可把散落在九州各处的同门唤了回来,重立教门也不是奢望。”

      张衍入到地穴之后,到了第八日上,差不多已然是将天炉布置稳妥,再上下查看了一番,确信无误之后,掐算了一下时日,便就飞升上空,展开遁光,往地表上去。

      那老者和书生二人在隐秘之处等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底下动静,也俱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这时忽见一道惊虹自地穴内飞掠而出,不觉振奋,只是再仔细一看,却俱是神色一变。

      老者压低声音言道:“师弟,你可看见了?”

      那书生吞咽了一下,道:“那好似是剑遁之术,莫不成是凤湘剑派的弟子?”

      老者看他骇惧,却是心生不满,道:“你怕个什么,凤湘剑派中人我师兄弟又不是没有会过,此派弟子不过遁法快些罢了,其余本事也是稀松平常,况且此人不过一个而已,只要不是遇上此门中五把玄剑,便无大碍,你且留意了,稍候那人要是撤了禁制,为兄上前假意打招呼,你在旁出手,引动尸阵,务必要将他困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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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悲喜人偶


      紫霄神雷网这一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皆是雷光闪耀,立于禁阵之外的书生也是一同被笼罩在内,他察觉到此是生死关头,强运玄功,把翻腾血气压下,而后急急一使法诀,总算在雷霆打落之前将无生宝棺召了过来。※※

      顶上传来锤击空木之声,嗵嗵直响,打得电光乱迸,轰鸣之声震得他浑身颤抖,鲜血自嘴角溢出,可这件宝物也是神异,这期间不知挨了多少道雷霆轰击,却未见有半丝破损。

      只是奇异的是,那些弹飞的紫色光蛇却并不散去,而是游离在外,渐渐合凝聚集一处,仔细看去,似是隐隐结成了一张罗网。

      “紫霄神雷网”有内外之分,外网罩困天地,阻敌逃生;若是一击无法毙敌,便会自生内网,缠绕敌手上下四方,待积蓄足够,复又发威,前赴后继,连绵不断,一次强猛过一次,到了最末,无穷雷霆之力积蓄一处,一经发出,其势如天崩地裂,势不可挡。

      以张衍而今法力,若全力出手,可催动内网雷霆连击三十六次,哪怕对方玄器在手,哪怕不被轰成齑粉,也要被雷声生生震死。

      那书生虽仗着宝棺护体,可驱动此宝却是消耗甚大,眼下抵挡这等犹如天劫一般的神通,更是使得躯内法力如飞而逝。

      不过坚持十来息,他就觉身疲力竭,眼前发黑,只得取出数枚催发精血的药丸吞咽下去,可如此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支撑不了多久。

      而禁制之中,万钧雷霆一落,段相舟那只白火灯笼首当其冲,一瞬间就化为灰烬。

      眼见这法宝连片刻阻挡也做不到。他哪还不知天中那惊雷比想象之中还要强横,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全身法力无有半点保留的涌出,护身宝光满满撑起,与此同时,身后十二头无影尸君齐齐顶上前去。

      轰鸣声震耳欲聋,一道道粗大雷芒破开青碧,如倾盆暴雨一般宣泄下来,起初那炼尸倒也能抵挡一二。只是挨得数十下后,身影逐渐黯淡,过不了片刻,已是隐隐现出溃散之象,仿佛只需一阵狂风过来便会散去。

      段相舟渐觉得不妙。连忙喷了数口真元之气上去,十二具炼尸得此助力,仿佛皮球一般鼓胀起来,身上灰雾大炽,一时间将雷芒俱都挡在了外间。

      可这不过赢得片刻喘息之机而已,他不是看不出来,以这雷术声威。自己终归是招架不住的,非得早些设法脱身不可。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先起了一阵迷雾,将周身上下遮蔽了。然后自袖囊中取了一只草人出来。

      此物有手有足,边缘修裁齐整,无有半点毛刺,正面用纸画了一张哭脸。反面则画了一张笑脸。

      望着此物,他心下忐忑。这法宝是他最后压箱底的手段,只是自从恩师手中得来后,至今也未能完全驾驭,现下抛出,实是不知会有何等结果。

      可若不拼命,恐是下一刻就要交待在这里,已是无有选择了,吸了口气,把心一横,当即咬破舌尖,朝其吐出了一口精血。

      精血一到那草人身上,立时染得一片通红,可数个呼吸后,就被吸得涓滴不剩,而后一个颤抖,似是活过来一般,自他手中跳出,转了个圈子,化作七尺高下,半空中传来似哭似笑之声,再一个扭头,盯着他直看。

      段相舟神色陡然变得难看了几分,此物显然是嫌方才精血尚还不够,仍要向他索取。

      在此等危急情形之下,这趁火打劫的行为他偏偏无法抗拒,闷哼了一声,指尖一划,将自己手腕割破,一大蓬热血洒了出来,那草人迎上前去,将飞来的精血全盘笑纳,而后忽然对着段相舟露出一个诡异神色,发出了一声怪笑之声,居然扭头就走,往不远处岩石缝隙中一钻,就此不见了影踪。

      段相舟先是愣住,随后一声嘶吼,头上发髻猛地散开,双眼变得通红无比,他本还指望能靠那草人闯出去,不想此物竟是弃他而去,分明是天要绝他,只得拼命压榨躯体之内法力,指望自己师弟能够及时闯了进来救助自己。

      可此刻那书生也是自生难保,哪里有暇来顾忌他,不过百来息后,十二具无影尸君哀鸣有一声,纷纷被打回原形,一头接一头被雷芒劈散,不旋踵,一团刺目紫芒将他彻底包围起来,再闻一声大响,就被打了尸骨无存。

      灭杀此人之后,张衍已有余暇顾及此处,回首一望,见那书生犹自在那里抵挡,不过照眼下情形看来,用不了多少时候,也便会与那段相舟一般下场。这时他转过了一念头,掐指一拿法诀,便把神通收住,不再发动。

      那书生见天上雷光突然隐去不见,心神一懈,只觉浑身气力散尽,再也站立不住,软瘫在地。

      失了人在后驭使,那无生宝棺晃了一晃,重变为一尺大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张衍自禁阵内步出,到了此人面前,缓缓降下身形,先是瞧了那口漆黑小棺一眼,见挨了那么多道雷击,其上不见半点痕迹,知是一件异宝,一卷袍袖,以罡风将之卷起。

      他并不拿入手中,而是悬停在空,输了一道灵气进去,只是试探下来,却觉法力运转不畅,似是此宝对自己有所排斥,猜出此物恐需独特秘法方能催动,与自家恐是无缘,略一思忖,便起一道水光收了去,这才转首问道:“你是段相舟什么人?”

      书生法力耗尽,眼睁睁看着自己宝物被收走,却是无能为力,听得此语,强撑着坐直身躯,拱手道:“在下宋初远,段相舟乃我同门师兄。”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我观你们师兄弟道术,好似昔日大派尸嚣教门下。”

      宋初远苦笑一声,道:“尊驾好眼力。”

      张衍目射精光,沉声问道:“你等方才欲出手对我不利,不知是看上了我身上何物?”

      宋初远涩声道:“实不相瞒,我师兄在修炼教中一门尸阵之术,可尚缺一具炼尸主阵,此唯有以元婴修士之躯才可炼成,可大凡这般人物,无不是一方之尊,哪里能够轻易下手?而此处荒无人烟,不怕消息走露,是以就动了心思。”说到此处,他看了张衍一眼,忍不住问道:“不知,不知我师兄如何了?”

      张衍淡淡言道:“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宋初远浑身一颤,身为邪派门人,最是惧怕雷法,不但是能克制邪门玄功,而且此法之下,连元灵也是一并消亡,再无转生之望,他勉强镇定道:“那……尊驾又如何处置在下?”

      张衍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宋初远从他神情之中已是看出了结果,喟叹一声,颓然言道:“我等师兄弟起意害人,有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只是尊驾可否借小人十六年性命?”

      “借命?”张衍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笑道:“你若能说个原由出来,我或可允你。”

      宋初远苦笑道:“我尸嚣教而今虽是四散,可门人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兴宗门,当年山门被破,祖师曾把道册符印藏于一处隐秘之地,只等后辈弟子来取,此物下落,唯有我师兄弟二人知晓,如今我师兄已亡,我若再死,我教便再无重振之望了,尊驾可否容小人将派中密册交至同门手中,再来受死。”

      说到这里,他又添了一句,“只要尊驾允诺,在下愿将这百年来积蓄的全副身家拱手奉上。”

      “十六年?张衍一挑眉,“你可是要去那两派龙柱之会?”

      宋初远连连点首,道:“原来尊驾也知此事,十六年后,当是锺台派与轩岳教最后一场斗法,此战可定龙柱归属,锺台派为此招揽四方修士,还不忌讳出身宗门,照小人想来,教中散落在外的同门闻听此事,也定会前往,故此有此打算。”

      张衍思忖片刻,道:“你虽是段相舟师弟,念在你方才也并未对我出手,可饶你一回,只是你需立个誓言,这十六年之内必得听命于我,日后非是仇敌,也不得任意害人性命。”

      宋初远一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当即取了两张符纸出来,以自家精血立下誓言,一张吞下,一张交予张衍。

      张衍拿过符纸,放入袖中,这时他似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异状,目光一闪,眉心一道剑光横空飞去,铮的一声,却是将一物钉在了石上,回头一看,见那却是一个草人,这会儿如活人一般,在那里拼命挣扎,发出呜咽之声。

      宋初远见了此物,脱口道:“悲喜人偶?”

      张衍问道:“宋道友认得此物?”

      宋初远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叹道:“此是我师兄随身法宝,当年恩师身陨之前,曾分赐我二人一物,其一便是被尊驾收去的无生宝棺,另一件便是这‘悲喜人偶’了,这法宝有替死之能,只是有一处不好,便是此物生有两性,分为一善一恶,祭出时若是恰逢善性,只要以精血喂哺,则可顺当代人受劫,可要是遇上恶性,则会百般耍赖推脱,总之想法设法不令你如意,想来方才师兄情急间用上了它,却未曾逃得性命,实属运数不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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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法相镇海涡 龙蟒弄暗潮


      七天之后,潮涡便就发作,天中七彩云气忽然敛去,继而是刮起狂暴恶风,此风自海上而来,一路摇山簸岳,江河泛涌,接连五天五夜,方圆数万里之地,俱是日月无光,霾雾遮天。

      再有一日,忽然落雨倾盆,海啸山崩,汤汤激流撞入神屋山中,隆隆洪奔之声震动万山。

      涵渊派山门之外,大水已是漫过山头,还在不绝向上攀升,只是被守山大阵阻隔在外,虽洪浪冲刷不断,一波一波反复涌至,却始终无法侵入进来。

      只是撞击大阵震声极大,好似下一刻禁阵便会被承受不住,溃散开来,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的弟子见了不免脸色发白。

      楚、赵二人站在山门牌楼一侧法坛上,为防备涡劫,此处又添了一副阵旗,由他们二人亲自看护,只是眼前涡潮水势远超他们当初所想,修道之士除非修为高到了一定境地,在这等天地之威前,也只能选择远远退避。

      楚牧然看了看各个法坛之上端坐的守阵弟子,又抬首看去,见大水已卷到了顶头上方,看去一片浊浪翻滚,再也不见白日青天,把苍朱峰衬得如同龙宫水府一般,他心下略觉不安,道:“想不到这涡潮之水如此势大,也不知山门大阵能否支撑?”

      赵革倒是沉稳,道:“这山门大阵乃是掌门师兄亲自布下,当是不妨事的。”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道:“两位师弟勿忧,观眼前水势,守个十天半月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连忙回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脚下云气散开,自天中落下,他伸手虚虚一托。道:“两位师弟免礼。”

      楚牧然直起身来,他小心说道:“师兄,小弟有那日去仙城查阅古籍,看那前人记述,涡潮水势一日大过一日,七日后方是其极盛之时,只要守过那日,便算是避过此难了。”

      张衍笑了一声,摇头道:“师弟却是说错了。我料往后水势,再也大不过今日去。”

      楚牧然一愕,随后稍作思量,忽然抬头道:“师兄,可是因那蟒部之故?”

      张衍点头言道:“然也。我神屋山中已是洪奔浪涌,浩浩巨澜,海上风潮当比此处猛烈数倍,北摩海界如今为蟒部巢穴所在,若不想一朝尽毁,势必要设法压住水势。”

      楚、赵二人如今对这位掌门师兄的判断已极是信服,心下皆是一宽。

      张衍抬眼看向天海尽头。目光深邃,心下暗忖:“而今蟒部之中,有此等法力之人,唯有那一位了。”

      风浪卷过有半日之后。海上忽闻雷霆震响,把神屋山众修士俱是惊动,极目远眺,只见天海尽头。一条惊人巨蟒自海波之中涌出,头拔二角。腹生蜷爪,玄胄披身,顶上天穹,尾入江海,千余条金纹蛟蟒紧随其后,冲天毫光照天映地,隔着数万里也望见。

      此蟒一现,海上凶涛似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住,把风浪缓缓抚平下去。

      有人不觉惊呼道:“洞天法相?”

      洞天真人甚少露面,这尊法相一出,凡所见者,皆是被这副景象深深震慑。

      临海一处山头上,一名青衣修士见此情景,却是激动不已,指着脚下道:“此等小风小浪,在老祖看来,不过是纸上微尘,轻轻一抖衣袖,便可拭去。”

      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转身来,对着站在旁处的邵中襄拱手道:“亏得邵掌门先前告知涡劫之事,族中才不至措手不及。”

      邵中襄日自命不凡,甚少把同辈放在眼中,此刻见了这洞天真人显出法相,感受到那滔天法力,平日狂傲之态也是收敛了几分,还礼道:“哪里,既与贵部携手,自当以诚相待。”

      要与凤湘剑派抗衡,只凭他自己一人那是痴人说梦,经过许多试探之后,在三十余年前,他便主动找上了蟒部,当时便将涡劫之事报知了上去,故而此妖部早就有所准备,并未如锺台派所想那般措手不及。

      蟒部因是自外洲而来,为五大派所敌视,始终被排拒东胜洲之外,邵中襄乃凤湘剑派前代掌门弟子,自身还是妖身修道,若是能在他们扶持之下重回山门,甚至坐上掌门之位,就能自里打开一个缺口,从而在洲中站稳脚跟,因而两者一拍即合。

      那名青衣修士看了一眼山下,道:“邵掌门,神屋山中正乱,可是极好的下手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邵中襄拱手道:“请尊驾回复贵部族长,就说邵某已是准备动手了,不日就将约那张道人斗法。”

      蟒部曾嘱咐他夺取仙城执掌之位,只是他先前剑法还有些许瑕疵,一直能拖就能,并未真正有所动作。后来因见张衍比雍复更是厉害几分,觉得需再缓一缓,而现在他已剑法之中的缺陷已是补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青衣修士此刻听他终肯正面回应此事,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可需什么助力?”

      邵中襄自视甚高,不是想说自己一人就可应付,可心中稍一盘算,却又改了主意,言道:“张道人有些道行,身旁那一名元婴修士领也是不弱,座要与他斗法,还需一人帮衬。”

      青衣修士当即应下道:“此事不难,在下这便回去回禀族长,这几日便有消息传回。”

      邵中襄叮嘱道:“万万不可是妖修。”

      他虽是妖身,可身份特殊,还可有得说道,要是再来一人还是妖修,一大堆呢夺了仙城执掌去,那多半会提前引起五大派的注意,不利日后行事。

      青衣修士道:“在下自是知晓轻重。”

      两人正说话间,山下面忽然传来吵嚷之声,邵中襄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对身旁一名弟子道:“去看看何事。”

      那名弟子领命去了,过有一会儿,回来道:“回禀师父,峨山派来了几个弟子,说什么这处山头是他们先前所辟,却被咱们占了去,要我等把此处地界快快让了出来,要不让我龙湘宗好看。”

      实则那名峨山弟子谦谨有礼,言语也是得体,并未说如此得罪人的话,可这名弟子却怕事闹不大,故意添油加醋了一通。

      邵中襄哼了一声,峨山派要是雍复在时,还可给几分脸面,现如今他却是根不在眼内,摆袖道:“你回去让他告知白季婴,座已是看中此处了,让他另觅地界去。”

      那名弟子临去之前,青衣修士对其使了个眼色,他暗暗点了下头,过有片刻,就回转过来,口中道:“师父,办妥了。”

      邵中襄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忽然回首看向那弟子,皱眉道:“罗广,你杀人了?”

      那名弟子一脸无辜,道:“师父,那名峨山弟子不识抬举,死活不愿离去,还辱骂师父,弟子实在气不过,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可未想师父传下的剑法如此厉害,那人连一个照面也未挡下,这才误将其杀了,师父明鉴,此实非弟子心。”

      邵中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朝那青衣修士撇了一眼,哼了声道:“杀便杀了吧,把尸体留着,峨山派若有人来,交给他们就是了。”

      他收徒儿,只问资质,从不看品性,以至于门下良莠不齐,而这名弟子更是特殊,乃是罗氏亲族,休说杀了一名峨山弟子,就算是斩了白季婴,也要想办法护着。

      峨山派弟子被杀,立时有人去告知白季婴,一名长老听闻之后,大怒不已,道:“掌门,此事不能就此算了。”

      白季婴神色凝重,此事若是一个应对不妥,就要引起两派争斗,他仔细思量过后,觉得不能冲动,邵中襄法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找上门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易陷入不利局面。

      沉思良久之后,他沉声道:“莫长老,此事还要请涵渊门张真人出面裁正。”

      莫长老也知峨山派不比以往了,他长长叹了一声,言道:“掌门师侄,你所言虽是在理,可你是否想过,自己门中弟子被他派无故杀戮,掌门不去讨回公道,反而求助他派,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此以往,我门下必会没了心气,久而久之,难免成了涵渊门之附庸。”

      白季婴悚然一惊,对着莫长老郑重一礼,道:“多谢师叔提点,只是师侄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如恩师一般撑起门户,委实愧对门中诸位长老弟子。”

      莫长老忽然放低声音,道:“掌门也不必多虑,你便放心前去与那邵中襄,却也未必有险,张掌门虽未亲至,可却把那章真人遣了来,此刻正在不远山岭之上,先前我峨山派为涵渊门百般出力,他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出事。”

      白季婴一怔,随即恍然,原来莫长老真意是想引得章伯彦出头,令其与龙湘宗对上,如此自己也不至在门内失了威望。他心下一转,摇头道:“此事虽是有成可能,但亦难免让涵渊门心生芥蒂,不如我着人知会一声。”

      莫长老点头道:“还是掌门思虑周到。”

      白季婴立刻找来一人道:“你去章真人处,就说龙湘宗肆意杀戮我派弟子,我欲去讨个公道。”又道:“莫长老,你便随我同去,看那邵中庸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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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远洲渡海人 妖蟒座上客


      章伯彦此次出来,还把赵阳一同带在身边,此刻正于一处平缓丘陵上传授功法上的诸多变化,白季婴所遣弟子很快找了来,并将两家起了冲突之事告知。

      章伯彦不置可否,挥手就将此人打发了。

      赵阳笑道:“师父,白掌门这是拿不下那邵中襄,想求您老人家出头。”

      章伯彦哪会看不出来峨山派的算盘,沉声道:“如今的峨山派也算听话,白季婴要是被邵中襄打杀了,府主脸上须不好看,还是要出手帮上一帮。”

      他关照道:“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纵身一跃,化一道滚滚黄烟下了山岗。

      赵阳想了一想,却是拿了一驾飞舟出来,纵身往上一跃,便驾动跟了过来。

      章伯彦也不去管他,朝北飞遁有二十余里,就见下方山头上两派弟子正互相对峙。他隐在云中看去,见邵中襄与白季婴两人不过言说了几句,就剑拔弩张起来。

      白季婴身旁一名长老想是忍耐不住,将身上一只鼓槌状的法宝祭了出来,呼喝叫骂,邵中襄连连冷笑,他想是自恃身份,也不下场动手,却是命身旁一名徒儿下去与之较量。

      那名弟子御使得乃是一柄精芒四射的法剑,飞闪之时迅如草中飞蛇,两人踩动煞气,跃入半空,斗了几合下来,那名长老忽然被一剑划过肩头,顿时鲜血淋漓,此人也是狠辣,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抓住这时机反而反手一击,一槌将那名弟子被打得当场吐血,倒地不起。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章伯彦看到此处,便就按落云头,落在地上,面无表情道:“府主曾有言,神屋诸派潮涡之时不得生乱,你两派如要动手,可等海水过去,现下却是不合时宜。”

      白季婴见章伯彦到来,心下一松。对其拱手一礼,道:“章真人,龙湘宗门下无故杀我门中弟子,白某身为一门之掌,只想过来问个究竟。并非有意违了张真人谕令。”

      章伯彦冷言道:“我也不来管你两家有何仇隙,要论公理,日后你们自去府主座前。”

      邵中襄望了望章伯彦,冷笑道:“本座本来不为己甚,小辈却是咄咄逼人,现下伤了人,却想一走了之。哪有这般便宜。”

      白季婴修为虽是不如邵中襄,可毕竟也是一门之掌,两人身份却是相当,当着众人之面被指为小辈。却是极大的羞辱,身后弟子也是怒意勃发,可他却生生忍住,冷声道:“你龙湘宗弟子伤人在先。此又如何说?”

      邵中襄身旁那名唤作罗广弟子却是跳了出来,大声道:“方才来此那人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才为在下所杀,白掌门若是不忿,可与在下斗法一场。”

      白季婴沉声道:“章真人既然在此,我峨山派今日不再生事,待大水退去后,自会来领教高明。”

      罗广仗着族中长辈和邵中襄两名元婴修士在场,不惧章伯彦一人,哪会就此收敛,出言讥嘲道:“白掌门何必看他人脸色,方才你上门来的胆气又哪里去了?”

      章伯彦眼中凶芒一沉,冲其狞笑道:“我方才所说之话你莫非听不懂么?”

      他语声才落,忽然自他背后飞出一只浑身漆黑的阴诡魔头,掀起一阵腥风,嚎叫扑咬过来。

      罗广大惊,章伯彦出手毫无征兆,别说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他来不及反应,就是当真把法宝祭了出来,在元婴修士面前也是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锵”的一声,邵中襄背后一柄法剑却是如疾电一般飞出,将那魔头一斩两段。

      可那魔头只是晃了一晃,却又合拢,再次扑上,那法剑一颤,衡出一道金光,又将魔头撕开。

      两人这一交手,众人注意力立被吸引过去,可偏在此时,不远处却乍闻一声凄厉惨嚎,回首一看,见先前那名龙湘宗受伤弟子躺倒在地,其一条手臂不知被何等手段扯了下来。

      邵中襄顿时又惊又怒,方才魔头出来的奇快,他既要护住罗广,又要防备其他暗手,一时也未顾得上其他,哪想得他对方竟会把主意打到那名受伤弟子身上。

      章伯彦乃魔宗出身,下手从来都是阴损毒辣,不择手段,他阴阴一笑,道:“邵掌门,章某奉府主之命行事,神屋山诸派当要遵从才是,你若记不住,那也无甚关系,看你带了不少弟子,杀上几个,想必就有记性了。”

      邵中襄脸色微变,对方目光刁毒的很,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这些弟子乃是日后重回凤湘剑派的根基,死一个都是损失不起,章伯彦那诡谲手段方才也是见识了一二,若是执意杀他弟子,还当真不易阻止。他环顾一眼,见不少别派修士也围拢过来,发现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

      那名隐藏在后的青衣修士见状,在那后面传音道:“邵掌门,眼下不宜与此人对上,且先退一步。”

      邵中襄神情变换几次之后,最后阴沉着脸,对着章伯彦拱手道:“领教了。”

      他也无脸留在此处,一拂袖,带上门下弟子往山下去了。

      白季婴见他离去,走上来致谢道:“章真人,多谢出手相助。”

      章伯彦眼梢一拐,看着混在龙湘宗弟子之中的名青衣修士,指着说道:“白掌门,你可识得那是何人?”

      白季婴凝神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识。”他回身道:“莫长老,你可认得?”

      莫长老肩头伤处已是用药涂抹过了,只是脸色稍白,他看了两眼,言道:“神屋山中有此修为在下皆是知晓,此人却是从未见过,当是山外修士。”

      邵中襄带着门下弟子下了山头之后,越想越是恼恨,对那青衣修士道:“道友方才若是与本座联手,岂惧他一人?”

      青衣修士神色不变,道:“在下一一旦出手,势必被看出根脚来,要是能出手留下此人倒也罢了,可方才那章道人已是留意到了在下,又岂能不有所防备,万一被其走脱,免不了要坏了大事。”

      他从袖中拿了一瓶丹药出来,递过道:“此为族中良药,可为邵掌门门下续接手臂。”

      邵中襄一把推开,道:“不必了,续借丹药本座还是拿得出来的。”

      青衣修士知他是方才被迫收手,有些抹不开面子,并不真要和自己争执,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邵掌门还是早日与那张道人约斗为好,拿下仙城执掌一位,那时这两派还不是任凭道兄收拾,”

      邵中襄为方才之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道:“若不是顾忌弟子性命,何至于被束住手脚?”

      青衣修士一脸诚恳道:“邵掌门要是放心,门下弟子由我蟒部照看,可免了后顾之忧。”

      邵中襄警惕看了过来,回绝道:“免了,我自家徒儿,怎能动劳贵部。”

      虽是态度生硬,可青衣修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明族长,短则三日,迟则十日,就会携同道前来,助邵掌门夺取执掌之位。”

      章伯彦此时已是回了原先山岭,赵阳也是乘了飞舟落下,道:“那邵中襄被师父当面收拾了门下弟子,徒儿本以为他会动手,未想到却是忍得住了。”

      章伯彦冷笑道:“府主自会来收拾此人,无需为师来越俎代庖,倒是此人背后似是有些名堂。”

      赵阳想了一想,忽然道:“此人当是一名妖修。”

      章伯彦侧身盯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赵阳回道:“前些日子徒儿为习练玄功,出外捕杀妖魔,摄取魂魄精血,可神屋山内无有这等妖魔,徒儿就去了海上寻,倒是有不少斩获,那人身上一股海腥味,与那些水中精怪没有什么不同,虽是极淡,可徒儿还是能闻得出来。”

      章伯彦眯眼道:“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知晓这徒儿天赋异禀,耳鼻比寻常修道之士还要灵敏许多,往往隔着数里就能分辨出野兽气味,要不也无法一人跋涉万里前来神屋山拜师。

      倒也不是他对此有所疏忽,而是魔宗之中诡秘手段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要遭人暗算,是以早习惯把眼耳口鼻用法术封住,半点异气也透入不进来,反而不曾察知。

      过有七八日后,天上雨势渐小,肆虐山陆的洪水终是渐渐退去,许多被大水淹没的峰头已是露了出来,只是诸派原先旧地俱是狼藉一片,想要重建山门,也非是朝夕可成。

      邵中襄等到第十天,那名青衣修士就又自海上来,其身旁有一人,望来四旬上下,五短身材,一身灰布道袍,气度雄远,手中托一只铁盆,顶上罡云三团罡云似浪花翻腾,隐隐欲合为一,竟是快要迈入三重境界的大修士。

      青衣修士上来与他见过礼后,便侧开一步,道:“此是韩王客韩道长,乃我蟒部座上客,原在东华修道,出身门派甚是不凡。”

      邵中襄也是觉出此人不简单,难得客气拱了拱手,道:“贫道两百年前为求道,也曾去东华洲游历,不知韩真人出身哪家宗门?”

      韩王客淡淡言道:“邵掌门见谅,贫道不过门中弃徒,过往之事不谈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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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锁门连宗阵 假言亦为真


      有韩王客相助,邵中襄自问再无后顾之忧,此刻洪水虽是尚未退尽,却已是迫不及待,先一步差人把战书便送至涵渊门中。

      苍朱峰上,张衍将手中书信随手抛在一边,得章伯彦禀告详情,他对内中来龙去脉已是了然,先前为那潮涡一事,他还无暇搭理,若这封书信缓来几日,说不定他已抽出手来对付此宗了,眼下既然来了书信,他也准备顺水推舟,就此一劳永逸将其拔除。

      他朝下扫了一圈,言道:“邵中襄约我半月之后在东神屋潮头崖上一战,几位师弟如何看?”

      此刻大殿下方,除却楚、温、赵等人外,还章伯彦师徒及十余名玄光弟子在座。

      楚牧然看了看左右,先言道:“小弟曾在白掌门那处打听了一下,邵中襄此人,似原先曾在凤湘剑派门下求道,因其本是妖身,是以被同门排挤了出来,精修得一手飞剑之术,不是易于之辈,往日雍道兄并无把握压服此人,只要其不生乱,就也不去管他了。”

      温良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道:“雍复执掌仙城时他不见动静,偏偏师兄在此,倒敢下书约斗了,莫非当我涵渊门好欺负么?”

      楚牧然摇头道:“当不是这等缘故,邵中襄数十年前曾与雍掌门切磋过一次,当时是他稍胜一筹,不过事后却对外言说是平手之局,小弟以为,此人应是这些年才与蟒部勾连上的,不然早在那时就已夺了执掌之位去了,绝不会隐忍至今。”

      赵革起手一拱,言道:“以掌门师兄之法力,邵中襄不足为惧,尤为虑者。乃是那蟒部,如无其撑腰,此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此派不难,只是却需防备蟒部在后另有动作。”

      在座之人神色都是凛然,蟒部实力不下东胜五大派,对涵渊派而言,不啻是盘踞于北海之上的庞然大物。

      距离神屋山最近的是锺台派与轩岳教,只是现在两派正斗得你死我活。没有闲暇来理会这里。

      张衍心中有底,只要不是罗梦泽现身,只是龙鲤姒壬与那二十万妖兵就足以阻挡海上来犯之敌,不过此为他一招暗棋,眼下却不便明说。他淡笑道:“蟒部早有入掠东胜之心,现下却借邵中襄之手行事,足以见得其对五大派也是心存顾忌,不敢大举来攻。”

      听他此言,众人也觉有理,不由稍稍放心,楚牧然道:“若是邵中襄此次斗法不成。定还会再施手段,我涵渊门有山门大阵,自是不惧,各处宗门倒是堪虑了。”

      张衍笑道:“这却不难。诚可谓不破不立,诸派山门俱遭毁弃,正可趁重建之际,着各派门中布下法阵。再在各家洞府山峰之间筑起法坛,彼此以阵旗禁制相连。沟通包络,互为呼应,此谓之‘锁门连宗大阵’,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人都是震惊之色,未想到这位掌门有此大手笔,若是真的做成,那神屋山可就是如铁桶一般,风雨不透了。

      再细细一想,却觉得大有可为,神屋山各派从来不看重山门大阵,在张衍东来之前,只有仙城一地算是门户极严,他下谕广布禁法时,起初其余诸派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洪啸来袭,方才见得其中的好处。

      且原先各派各宗因享诸侯国子民供奉,山门也是零落分布,现下俱要重作安置,倒正可推行此法。

      楚牧然转了转念,道:“掌门此议虽佳,但却有个难处,此事若是全由各派自行其是,难免不伦不类,要是我涵渊门遣出门下弟子施为,怕他们也是不愿。”

      张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座下那十余名玄光弟子,道:“你等有何想法,也可说来。”

      大弟子林宣朝道:“此次潮涡之难,我涵渊门丝毫无损,全是仰仗了掌门设了大阵之故,各派各宗想必也看在眼中,可派弟子前去痛陈利害,当可做成此事。”

      温良听着不喜,拍了一下桌案,大声道:“江柔,你来说。”

      江柔倒是直接,清声道:“若有不尊掌门谕令者,揪出几个来斩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听。”

      张衍一笑,这个江柔倒不愧是温良弟子,看去文静,可却秉承了其一贯风范。

      只是这两人说法皆不合他意,前者失之过柔,要真是如此做,不用想也知诸派是多半是虚应故事,不鞭不走;而后者却是偏之太刚,需知阵法终究要人来操持,有阵无人,还是空谈,若诸派心生抵触,定是阳奉阴违,涵渊门又哪里照看得过来?

      这时坐在最后的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真人,师侄有个主意。”

      章伯彦冷言道:“府主不来问你,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衍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赵阳,你且说来听听。”

      赵阳先是打了个躬,随后道:“这个龙湘宗是个没根基的,又与山中同道不睦,既与蟒部有所勾结,不如就将此事传了出去,再添些真假难辨的消息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其出头辩驳。如此一来,各派必惧怕被蟒部侵袭,对掌门之命也就无有那么多抗拒了。”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此议既是你提,我便着你处置此事,不管你以何等手段,只要在三月之内说服各派布下连宗大阵,我便以一件法宝相赐,否则便要受罚,你可愿意?”

      赵阳眼珠一转,道:“掌门真人,那摆在悬空阁上的三件玄器可算在其中?”

      张衍朗笑一声,道:“你若当真办成,送你一件又有何妨。”

      赵阳大喜,上来道:“掌门真人,小子必定办成此事。”

      张衍笑着点头。

      众人又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就散了。

      出了大殿之后,章伯彦撇了一眼自己徒儿,道:“小子,你敢真敢接下此事,莫非当府主罚不了你么?”

      赵阳笑嘻嘻道:“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帮衬。小徒哪敢夸口大言。”

      章伯彦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想言,若你办不好此事,还会连累我这做师父的一起丢脸?”

      赵阳慌忙抱拳道:“徒儿哪敢。”

      章伯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卷袖,将他裹入黄烟之中,往自家洞府飞驰而去。

      邵中襄下了战书后,此事一经传出,不过数日间,就有少数宗门向他前来示好。他也是一改往日孤傲,口上承诺了不少好处。

      只是有过几日,却是渐渐少有人至,到后来再无一人上门,与先前反差极大。

      他本也不甚在意,后有一日,偶尔朝弟子问了一句,才知龙湘宗与蟒部有勾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惊怒道:“谁人漏出的消息?怎么不早日禀告于我?”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中襄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已,他也是明白,任谁坐上仙城执掌一位,底下各派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勾结蟒部乃是东胜洲之大忌,在还未办成之前提前泄露出来,就是斗法了胜了,也未必能坐上执掌之位。

      这时门外童子道:“掌门,罗长老来了。”

      邵中襄努力压下了一口气,闷声道:“有请。”

      青衣修士大步踏入洞府,他望了望邵中襄,也不坐下,问道:“邵掌门,你可听说了门外那些传言?”

      邵中襄本被此事弄得有些烦躁,见其有质问之意,心中不免生出怒火,强辩道:“本座自是知晓,只要赢了此场斗法,坐上仙城执掌之位,还怕那些人不乖乖听命不成?”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补救。”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约斗之时,涵渊门或会拿你妖身一事做文章,不过你乃凤湘剑派出身,小心一点,当可遮掩过去,只是我担心涵渊门还有后手,不便在此露面,这两日就只有先离开此处了。”

      邵中襄也不挽留,冷声道:“不送。”如今有韩王客在,自是无需此人了。

      青衣修士转身往外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身道:“邵掌门,好自为之吧。”

      晃眼之间,就到了两派约斗之日,神屋山三十七家宗派掌门及弟子齐聚苍朱峰上。

      辰时初刻,张衍步出洞府,身后跟着章伯彦,楚、温、赵三人,及门下十余名玄光弟子。

      他一身玄色法袍,头顶三团罡云现在半空,五色光彩流转不停,耀照山峰。

      在场数千修士见了,俱是躬身,齐声道:“参见执掌。”

      张衍微微颌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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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颌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本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本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本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胜负,以定输赢。”

      他并不认为自家斗不过张衍,只是韩王客在,却是更增添了一分把握。

      那日他出言讨教,此人守御严谨,自己怎么也攻不进内圈去,手段高明不提,道行更是深厚。

      若是他赢了前两场,自是不用此人上场,如是平局,这人便可派上大用了。

      张衍对此早有所料,对方既是以灵药交换,那所提条件定是对其有利,而大大削减自己这边的胜算,是以并不多言,当即点头应下道:“就如此吧。”

      邵中襄眼底深处露出一缕厉色,道:“这第一场是真人先出手,还是本座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邵掌门先请吧。”

      邵中襄也不客气,扫过他身后,道:“谁人出来接我道术?”

      不待张衍开口,章伯彦就自众人中步出,阴森森一笑道:“那日与邵掌门不过匆匆一会,未曾尽兴,现下再来领教高明。”

      邵中襄死死盯住了他,道:“果然是你!好,很好。”

      那日章伯彦伤他徒儿,又逼得他不得不退走,大大损了他颜面,今日有报仇之机,他又怎会放过。

      韩王客在章伯彦走出来时,神色却是微动,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下疑惑道:“看此人模样,倒似传闻中冥泉宗长老章伯彦,怪了,他怎会在此处?这冥泉宗怎把手伸到东胜洲来了?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魔劫一起,剩余四大魔穴将在千年之内逐个现世,因而魔宗根本之地是在东华洲,虽是玄消魔涨,可眼下比底蕴,比弟子,仍是玄门占得上风,冥泉宗这个时候把一名长老遣来东胜洲,却是做得什么打算?

      他正沉思间。那边邵中襄冷声道:“你且小心了。”

      语毕,他嘴中喃喃念咒,过有一会儿之后,他双指一并,朝前就是一指,两人之间忽然显出一道灵光,细细一道,漆黑如墨,似棉线蚕丝,直奔章伯言眉心而去。

      章伯彦神色沉肃,双目中碧芒闪动,如绿火一般跳跃,瞧着那缕灵光不放。

      这第一场比斗对出招之人极为有利,因其无需顾忌自身守御,只需倾力出手就可。而对方接挡之人却是闪避不得,且还用不得法宝,内中实比与人正面斗法更是凶险数倍。

      这等吃不透底细的招数,若是以往,他早已起了黄泉遁法先闪了出去,再盘算破敌之计,可眼下却是不得施展,当即灵气一转,数只魔头飞腾出来,先往那灵光上撞去。

      哪知那黑光却是从魔头身上一穿而过,半点也未曾阻拦得住。

      邵中襄心下冷笑不已,此是他在南崖洲游历时,从一名道人手中学来的一门咒术,名为“七情勾心咒”。

      此咒需取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横死之人一缕凝结不散的怨气,再辅以千年玄蛛丝及三百余种红尘大千浊物修炼而成。

      此咒之下,修士护身宝光也是无用,一经沾身,立时就被咒法侵染,污秽道体,蒙昧灵台,日日堕入俗世幻象之中不可自拔,以至看去如疯似癫,可谓阴毒无比。

      只是此咒发动之时需作法数十息,因而也只有在此处他才会放心用处。

      思绪方才转过,就见场中那一抹灵光自章伯彦护身宝光之上一闪而入,顷刻间没入身躯不见,瞧得如此顺利,他吃惊之余,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阴狠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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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巧计误歧路


      诸派修士在潮头崖上候有一刻,此时已是巳时,日近中天,青天碧海,白云悠悠,澹澹海波上满是金光流淌,忽听得极天之上忽声响彻天穹,罡云骤分,一道虹光降下,楚牧然身躯一颤,激动道:“是掌门师兄,是掌门师兄回来了。”

      涵渊门中弟子个个喜动颜色,诸派修士哪还不知这场斗法是张衍胜了,也是纷纷拥到崖前,齐声恭贺。

      而那两名龙湘宗弟子和那道童不见邵中襄身影,不禁有些神色惶惶。

      遁光自云中下来,落在崖前,再徐徐散开,张衍自里缓步走出,他抬手手将一封递给楚牧然,道:“师弟,此是我自邵中襄身上寻到,你拿去传诸位看了。”

      楚牧然忙接下来,匆匆一览,顿时心下有数,运起一道法力护住此信,送至空中,指着说道:“诸位请看。”

      众人拿眼一瞧,发现却是邵中襄与蟒部往来书信,下面还有印章法契,他们都是明白人,只一转念,就知此是其故意留下,以防备蟒部过河拆桥,这刻却是成了其勾通蟒部的明证。有人顿时怒不可遏,大喊道:“请执掌下谕,铲灭龙湘。”

      此言一出,立时惹来众多附和,周围俱是一片声讨之声。

      还有许多人看向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时目光颇为不善,二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拉着那道童一同跑至韩王客面前,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下磕头,乞怜道:“韩道长,求你救我等一命。”

      韩王客微一皱眉,放了一道灵光过去。将三人圈住,道:“虽我与你掌门也不过是初时,只你三人也算与我一道前来,便暂且护住你等,可若张真人执意处置你等,我也不好阻拦。”

      尽管周围修士对他满是敌意,可他毕竟是元婴修士,倒也无人敢近得前来。

      张衍这时朗声道:“诸位同道,龙湘宗勾结妖蟒。邵中襄现已伏诛,但其门下弟子也是尊师命而为,罪不及死,将之逐出神屋地界即可,不必太过为难。”

      他转目看向温良。道:“温师弟,此事交由你去办了。”

      温良大声应命道:“小弟这便前去。”

      韩王客不禁点头,他对那两名龙湘宗弟子,挥手道:“你等也听到了,早些离去吧。”

      那二人如蒙大赦,因派此间修士仍寻他们麻烦,哪敢久留。拖起那名道童,驾起一座飞舟就慌张逃离了此处。

      邵中襄一死,第三场自无比过必要,韩王客径自走至张衍身前。传音道:“张师弟,贫道也告辞了。”

      张衍稍稍一思,自袖中拿出一道灵符过去,道:“此是我门中飞书。师兄今后若有事,可来涵渊门中寻我。”

      韩王客沉吟片刻。还是伸手摘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张师弟,蟒部久有入主东胜之心,此次不能成事,必不会就此死心,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张衍笑着一个稽首,道:“谢过师兄提醒。”

      韩王客还了一礼,便乘风而起,须臾没入青空之中。

      张衍目送其离去,此人虽是门中弃徒,他也不便深交,可看其似在蟒部中还有几分地位,故而用不着太过敌视,免不得将来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如今洪水已是退去,诸派还需回去重立山门,既然斗法已毕,便纷纷上来告辞。

      半个时辰之后,张衍也是回转了洞府,把自邵中襄处得来的三味灵药仔细看过,发现若是炼成白月英实,当可用上四五载。至于余下缺口,就只有往楚国去寻机缘了。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还有数载,自己可沉下心来精修五行遁法,这门神通一成,便可如元婴三重修士一般锁困天地,到时就可往动身前往此处了。

      火孔山。

      曾从纶一直在神屋山中留有耳目,张衍与邵中襄斗法一事,不过二三日间,就传至他处。

      邵中襄虽离开东胜洲数百年,但毕竟曾为凤湘剑派弟子,还是妖身入道,在座元婴修士也是听过他的名声的,张衍能胜过此人,倒是引来不少惊异。

      这一日诸人谈道论法,说起此事,有人便言道:“邵中襄此人乃是妖身修道,昔年被陈掌门驱逐出门,听闻早已逃至外洲,不想却蛰伏在神屋山中。”

      曾从纶看向席上一名老者,笑问道:“此人比之幸老如何?”

      幸老呵呵一笑,道:“邵中襄昔年曾执凤湘剑派六大名剑之一的百影剑,但想来也有几分本事,要是有此剑在手,老夫定不是对手,可后来听闻此剑被陈掌门收走,一身道行大约只剩原先六成了,老夫自信还能斗上一斗。”

      曾从纶点头道:“那张道人能胜他,想来本事也是不小。”

      这时有人嚷道:“说这些做什么,在座道友有百余位,莫非还怕那张道人不成?”

      曾从纶笑道:“说得是。”

      魏道姑请来的这些人中,只元婴修士就有十数个,放在东胜洲中,已然称得上是一股不小势力了。

      幸老言朝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魏道姑看去,道:“魏道友,我等在道友这里盘恒多日,每日白吃白喝,再住下去,恐要成了恶客了。”

      曾从纶连忙道:“幸老说哪里话来,这些时日来,与诸位每日论道,获益着实不浅。”

      魏道姑忖道:“也好,既然洪水已退,也不至于说我小仓境门人趁人之危。”

      到了第二日,火孔山中百余人各自御起遁光,往苍朱峰而去。

      此时重天之上,却有两人站着,将此情景看在眼中,其中一人正是在外一年之久的宋初远,而另是却是一个跛足道人,不过却是仪容秀雅,目中藏神。

      宋初远暗道:“瞧这一行人所行方位,果是要往神屋山去。我若回去禀明张掌门,说不定日后可放我一条生路。”

      当初签下法契时,只以十六载为限,他实不知约期一至,张衍会如何处置自己,是以他唯有百般设法证明自己有用。

      他前些时日自南广海界回返,来此探访一位知交好友,想说服其与自己同回涵渊,不想无意却听到了魏道姑正广邀同道。欲去涵渊门寻衅一事。故而留了下来探听消息。

      那跛足道人此时言道:“宋道友,小弟既欲投靠张掌门,不妨为他解了这场危难。”

      宋初远不禁失色,道:“唐道友,那里可有十余名元婴修士。我等怎能阻拦。”

      跛足道人神秘一笑,道:“无需正面阻拦,道友看我本事就是,且随我来。”

      他一转身,借罡风飞去,宋初远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重天之上修行。自是比魏道姑一行人快上许多,一个时辰之后,在一处荒草萋萋的山谷中落下。

      跛足道人拿出一根竹竿来,在地面上瞧了两下。便自地下冒出一具棺木,将棺盖掀了,见里间躺着一个苍鬓修士,呼吸微微。他上去一礼,道:“道友。皆你身躯一用。”

      说完,他取一张符纸出来贴在道人额上,又自袖中拿了一杆幡旗出来,杆上缠有一束红扎带,下方挂着铜环,可见其上缠有一魂魄,与那苍鬓道人一模一样。

      他做了一个法,不幡旗一摇,符纸转瞬没入苍鬓道人额心之中。他忽然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他原本目光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却清明了几分,跛足道人忙一掐法诀。

      苍鬓修士面上不禁现出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就渐渐恢复了一片木然,而后足下一点,便驾起一道罡风,飞腾入天。

      魏道姑等人正行间,前方有一道遁光过来,随后现出一名两鬓斑白,看去约莫四旬上下的中年道人,拦在众人面前,喝问道:“都给我站住了!”

      曾从纶看了看苍鬓修士服色,认得是锺台门中长老服饰,心下一惊,对旁人示意了一下,自己独自上前,揖礼道:“道友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苍鬓修士负手在后,冷然道:“我乃锺台巡使邹肖,你等何人?”

      曾从纶道:“在下乃火孔山中炼气士,今与同道行过贵地,是要往神屋山去访友。”

      苍鬓修士看了看他,道:“你等可有令符?”

      曾从纶疑惑道:“什么令符?”

      苍鬓修士道:“掌门谕旨,凡我楚国界内,元婴修士凡二人同行,皆需有关游令符,你等若无有,便不得过从此处过。”

      曾从纶一怔,道:“还有这等规矩?”

      魏道姑看得不耐,上前道:“我乃小仓境……”

      苍鬓修士不客气地打断她道:“不管你是何人,请得牌符来,本座必不阻拦,若无,速速离去。”

      魏道姑没想到丝毫不给脸面,顿时柳眉一竖,曾从纶一看不好,低声道:“比毕竟是锺台之地,万万不可造次。”

      不单是他,其余修士也是上来劝说,怕魏道姑与起起了冲突,锺台毕竟是五大派之一,这数十里与轩岳教相斗,虽是伤了不少元气,可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曾从纶言道:“既有锺台派现此等规矩,那我等也只好自海上绕行了。”

      若只是元婴修士,大可去到重天之上,可身旁还有不少门人弟子,倒是不可行了。

      幸老道:“自海上走也就是多行十来日而已,魏道友,犯不着为此与锺台交恶。”

      有人不放心道:“可北海之上有蟒部,会不会……”

      幸老道:“道友多虑了,蟒部虽在北摩海盘踞,可与神屋山相距数万里,况且潮涡之难才过,就是有洞天真人镇海伏波,也无暇来搭理我等,大可不必担忧。”

      一行人商议完毕之后,便往折向向西,准备海上绕去神屋。

      宋初远看着他们远去,却是大喜,回头道:“唐道友,果然骗到他们了。”

      跛足道人道:“此也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多拖延几日,还需快些禀明张掌门,早作准备才是。”

      宋初远点头称是。

      两人也不迟疑,各自运起法力,拔空而起,化两道长虹急速往涵渊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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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密匣难收利剑锋 鸣声自在云天中


      韩王客离开神屋山后,并未直接回了海中居处,而是去他处采药,半月之后,才施施然回转洞府。

      他才一脚踏入正堂,却见一名青衣修士坐在那处,似是在等候于他,此刻见他进来,笑吟吟站起身,拱了拱手,道:“韩道友,在下等了你数日,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

      这时一名柔美侍女迎上来,神情有些惶恐,道:“老爷,你可回来了,罗道友带了不少……”

      韩王客仿佛早有预料,摆摆手,笑言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那柔美女子见他面上毫无紧张之色,顿时安心了几分,万福一礼,退到了厅外。

      韩王客自去主位之上坐了,淡淡道:“罗道友贵人事忙,此次上门,必有要事,还请明言。”

      青衣修士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听闻邵中襄与那张道人斗法,罗道友还未交手,便先自认输,却不知何故?”他虽是笑容和善,可言语中却隐隐含有一股质问之意。

      韩王客容色不变,道:“此也正是我需问道友的。”

      青衣修士哦了一声,似很是诚恳地言道:“道友说来听听,若确然是罗某不是,定要向道友赔礼。”

      韩王客稍稍侧了侧身,目视过来,道:“贫道虽为贵部供奉,可事先也言,不得与溟沧派弟子为难,贵部族长也是应允的。”

      青衣修士略显诧异,道:“此处乃是东胜洲,何来什么……”他语声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道:“你是说那张道人是溟沧弟子?可能确定?”

      韩王客悠悠言道:“涵渊门乃是沈柏霜师兄所立。算得上是我溟沧别府,那张道人自称是周崇举门下,难道不是我溟沧弟子么?”

      青衣修士一听之下,忽然神色大变,霍然站起,吼道:“张衍!你说得那人可是张衍?”

      韩王客未想如此大的反应,皱了皱眉,道:“他并未告知名讳,贫道也不曾问起。”

      青衣修士此时也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既是周崇举门下,那定是他了!”

      韩王客莫名其妙,道:“那又如何?

      青衣修士叹了一声,又坐了下来,涩声道:“道友你是不知晓。昔年手持北冥都天剑,大破四象斩神阵,致我蟒部不得不避走海上之人,便是他了。”

      这回轮到韩王客面上现出骇异之色,失声道:“道友是说便是他伤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收住。不敢再说下去。

      青衣修士摇头道:“不止如此,二十余年前十六派斗剑,此人力克诸派弟子,斩杀十余名魔宗长老。便连已修至元婴三重境的冥泉宗风海洋,也其被斩落剑下,若论斗法之能,实为十六派此辈第一人。”

      韩王客目瞪口呆。自被逐出山门后,他久在东海隐居。又不与同道来往,消息闭塞,并不知晓这些事,初始见到张衍,只以为是门中一位后起之秀,未想到竟是如此惊才绝艳,震惊之余,却又隐隐有一丝莫名骄傲。

      青衣修士此刻想到了许多,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又一次起身,在厅中来回走动。

      张衍本人虽只元婴修士,可身份却不简单,乃是溟沧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十六派斗剑第一人,其突然出现在东胜洲,到底是为了何事,莫非是针对蟒部么?

      一念及此,他却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行,此事我必须禀告族长,韩道友,多谢告知,要不还蒙在鼓里,这就告辞。”

      他匆匆一拱手,就出门去了,韩王客才欲起身相送,却见其已是化作遁光远去,他不禁摇了摇头,捋着长须,坐在椅中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初远二人昼夜飞驰,只用了两日夜就赶回了苍朱峰。

      入了山门之后,跛足道人一瞥之下,却是吃惊不已。

      他一路过来,沿途处处可见洪浪侵袭过后的痕迹,可涵渊门之内却是林木成荫,殿阁齐整,湖广山高,雄奇秀伟,当是门中禁阵将大水阻隔在了山门之外才致如此。

      守护如此严密,连潮劫也可阻挡,就是魏淑菱此行人数再多上一倍,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却也无惧。

      因门中不得令符者,不得擅自飞遁,宋初远离门一年,又是带了跛足道人来此,不敢逾矩,只能沿着山道石径往峰上缓行,好在苍朱峰本在神屋灵脉之上,多是白泉幽壑,玲珑雅石,看去景色颇为秀美,也不觉无趣。

      行有小半个时辰,二人到了苍朱峰巅,这里崖峭陡立,松柏茂密,绿草茸茸,有一处嵌入山壁的洞府,两扇石门上有一块白玉匾额,书有“苍朱”二字。

      洞门前是一处四五亩大的石台,皆是用白玉砖石铺地,左手石壁上可见一座钟亭,不足数步远,一道飞驰流瀑自云高之处泻下,白练一线,在洞府左近蓄出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几尾长须灵鲤在里来回游动,此刻正有一名大头童儿坐在石上,时不时抛下饵食,逗得那鲤鱼你争我抢,频频跃起,不时闪烁出一串金光。

      宋初远走上前去,对那名大头童子道:“劳烦告知掌门,宋初远回山,特来求见。”

      那名大头童子大咧咧下了大石,道:“道长请稍候。”言毕,就入内通传去了。

      宋初远小声道:“这名道童乃是异类修道,颇得张真人信任,道友不可得罪了。”

      跛足道人点了点头,他暗暗道:“瞧此模样,这位张真人果如宋道友所言,并不视异类邪修如洪水猛兽。”

      候不多时,景游便转了出来,道:“宋道长,老爷唤你进去。”

      宋初远回身对跛足道人道:“唐道友,烦你在此等候片刻。”

      跛足道人笑道:“宋道友且去就是了。”

      宋初远整了整衣衫,便步入洞府。

      跛足道人一人站在府外。四处欣赏着周围景色。

      他虽天资不差,可惜身有残缺,以至于正门大派不愿收录,只能拜在一位避居深山的邪宗修士门下,因师门只他一人,自家修道尚且不易,更别说调教弟子,因此担忧转世之后,再无人来引渡自己。故而生了寻一宗门托庇之念。

      宋初远找到他时,便觉得张衍是个适合投靠之人。一来涵渊门不似五大派,他这元婴一重修士主动投过去,多半可得正视,二来观这名掌门行事。颇有手段,不是庸人,似这等人物,足可使一门为之兴盛,若是搭上这艘乘风而行的舟船,至不济也能借此转了时运。

      不知多了多久,景游又从洞府内走了出来。对他一揖,道:“可是唐道长,老爷请你入内相见。”

      跛足道人得了宋初远交代,不因对方是道童而小视。笑着言道:“有劳了。”

      景游笑嘻嘻道:“道长见了老爷,切记不可虚言夸大,有什么话,照实说就是。”

      跛足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起手拱了拱。

      景游道:“随我来吧。”

      跛足道人随景游入了洞府之后,往右手一条小径行去。踩着平整石板行有数十步,看见一条玉阶向上,向上走过百十级,步入一座三丈见方的石府内,明珠嵌壁,满室生辉,石台上坐有一名俊逸轩昂的年轻道人,两目有似寒潭,深邃难测,宋初远则是立在一旁,貌甚恭敬。

      宋初远见他来了,对座上道人拱手道:“真人,此位便是唐进唐道友。”

      张衍目光看来,点了点头,微笑道:“唐道友,听宋道友言,你用一名修士骗过把魏淑菱等人骗走,不知他们当时可曾怀疑于你?”

      跛足道人知道此处必得解释清楚,他上前一揖,恭声回答道:“张真人,那人原名邹肖,原为锺台长老,只是一次偶尔机会,小道得以将他擒下,以秘术侵夺了神智,平日利用其偷偷在仙城内取用一些修道外物,魏淑菱那行人中,想必也是有人认出他身份,这才能顺利骗了过去。”

      张衍微微颌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他又问道:“此人既是未亡,那么现下何在?”

      跛足道人正容道:“不曾禀告真人,小道如何敢擅自携来?赶来此处之前,便指使其自回了藏身之处。”

      他此举也是不得不慎重,邹肖毕竟为锺台长老,牵涉甚广,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必会惹得锺台前来报复。

      他自家独来独往,倒是没什么可惧怕的,可他吃不准张衍态度如何,冒冒然带了来,对方把他当场毙杀,交给锺台都是有可能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是对方在此事上显得有兴趣,那自己等下就要设法离开此处。

      张衍似是看出他所想,笑了一笑,不再追问,言道:“还要谢过唐道友此番出手相助,景游,你去找一处上好洞府,安顿二位。”

      跛足道人知晓只一次见面,对方未必会信任自己,不过等魏淑菱到了,自有表现的机会,躬身一礼之后,就与宋初远一同退了下去。

      魏道姑一行人由海上飞渡,晓行夜宿,途中经过锺台所在仙城,都是远远避开,行有十来日,神屋山已是遥遥在望。

      曾从纶言道:“至多还有两三日,就可入山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遁速都是快了几分,只是再行一个多个时辰,海上忽然起了大雾,周围俱是白茫茫一片。

      幸老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以他们目力,竟是无法看透雾气,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道:“诸位小心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是身躯一僵,行动艰难,好似枷锁上身,门下弟子更是个个憋红了眼,丝毫动弹不得,魏道姑脸上血色一下褪尽,失声道:“困锁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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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观星气运测吉凶


      困锁天地之法,除却一些少见的神通秘传及法宝之外,也唯有元婴三重修士方可如此不着痕迹地使出,而在北摩海界之上遇袭,一行人只能想到蟒部二字。

      魏道姑在初时的惊慌之后,就将心神压定,自香囊中取了一只银丸出来,屈指一弹,“咻”的一声飞上天去,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银辉散落,如温雨煦风,适时将此来百余人一齐罩住。

      众人顿觉得身躯稍稍轻松了几分,此刻若是贸然跑至银光护持之外,那必是被各个击破局面,因而所有人俱是不敢乱闯,皆是上来向魏道姑道谢。

      幸老摄了一缕气机过来,辨认了一下,面色沉凝道:“妖气浓烈,这定是蟒部修士施为无疑了,可其与我等往日并无仇怨,为何要如此做?会否是识错人了?”

      曾从纶咬牙道:“幸老追究这些作甚,彼辈妖孽,不脱兽性,眼下既已把我等困住,不是仇家也仇家了。”

      幸老看向魏道姑,见她在那里运使法宝,便问道:“不知魏道长此法宝能护住我等多久?”

      魏道姑言道:“这兜星网乃我师门重宝,为祖师亲手所炼,以我法力,大约能保两个时辰平安。”

      幸老沉思一会儿,道:“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不宜久留,还需想个法子早些闯了出去。”

      一名下颌留着髭须的壮硕修士这时凑了过来,他大声言道:“诸位何须忧虑,此间有十余位元婴同道,对门面是元婴三重大修士又如何,在此诸位只要联手就能杀了出去,却不信真能拦得住我等。”

      幸老摇头道:“不妥。谁知蟒部出动了多少族众?且就算制不住我等,可此来门下弟子却是一个都走不了。”

      那名修士不禁哑然。

      曾从纶捏着胡须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一一个黑衣红发,干瘦如柴的道人,拱手道:“听闻马道友师门擅破奇术,不知眼下可有妙法?”

      众人皆往这名道人看去,此人顶上罡云两实一虚,竟也快要迈入二重境中。在此间之中,也算得上是道行精深了,他想了一想,打个了稽首道:“困锁天地之术非同小可,如若此人功行不纯。或有一线生机,在下只能勉力一试了,若是不成,还望诸位勿要怪责。”

      言毕,他抬起袖管,自里取了一块黑铁星盘出来,随后去到那银辉边缘处站定。时不时转动方位,放一道道灵光出去,嘴中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等有一刻,那名壮硕修士见他仍是在那里不紧不慢拨转着星盘。有些按捺不住,上去道:“马道兄,如何了?”

      马道人似是嫌他打搅了自己,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那名修士不免脸上一阵尴尬。虽是羞恼,可也知眼下是危机关头,只能忍下。

      再过了半刻,马道人放下星盘,叹气道:“此处不妙,那人道行太深,法力也是圆融无隙,毫无破绽可寻,除了此人之外,外间还有一座阵法围困,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大阵?”

      众人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是困锁天地之术已是难捱,再添一座大阵在外,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魏道姑这时忽有所觉,目光一撇,见外间大雾已是退去,转而有无数雷光闪烁,火焰冰雹自虚无之中飞出,不断往众人立身之地撞击上来。

      那如薄纱一层的银辉砸得轰轰乱响,不断飘荡,好似有些抵受不住,她神色微微一变,忙又连打了几道法诀上去,再堪堪顶住。

      她有些吃力地言道:“马道长说得不差,外间还有阵力攻来,至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可攻破此宝了。”

      众人听得此语,脸色俱是变得无比难看。

      幸老苦笑道:“莫非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弟子,不禁叹了一声。

      曾从纶在那里神情变化不定,似是在思忖什么艰难之事,半晌之后,他猛然抬头道:“诸位,我有一法,或可一试,不过……”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所有人都是看了过来,幸老则很是谨慎问道:“曾道友可是有什么难处?”

      曾从纶环视一圈,道:“我若使出此法,则有厄运加身,是以需得诸位发下一个重誓,我若将来受有灾劫,在此之人,必得前来相救。”

      幸老似是想到什么,激动道:“莫非,莫非昔年刘宫南道兄的观运书么就在曾道长手中么?”

      曾从纶知道是瞒不过去的,索性坦承道:“正是!”

      周围之人不禁两目放光,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贪婪之色。

      众所周知,纵有秘法,想要算出修道人的行程根脚,吉凶祸福,代价极大,就是舍了寿数性命,也不见得能得了结果。因而除非迫不得已,无有人会如此做。

      可观运书乃一桩奇宝,却能为修道士趋吉避凶,在危局之中出指出一条生路来,当年曾从纶师兄刘魁南就是靠了这一卷书被许多宗门奉为座上宾。

      可动用此宝也并不是无有代价,一运终去,必有一劫临身,是以若非性命交关,他也是不愿动用此物的。

      幸老知晓其中玄妙,只稍稍一思,便正容言道:“我幸成愿于此处立誓,若曾道友助我等脱困,未来有难,必来相助,有违此誓,永沦尘俗,不得解脱。”

      眼下出去方为第一要务,日后之事相较而言却是小事了,既有人带头,众人也是纷纷跟着发下了法誓。

      曾从纶这才放心,他定了定神,拿了一卷竹书出来,才一打开,就见一道白光冲起,内有千百符箓飞旋,他强忍住双目不适看去,不过一个呼吸,就觉涕泪横流,脑海之中犹如针扎,不敢再多看,匆匆收起,长出了一口气。

      幸老急急问道:“如何?方才道兄可曾看出什么?”

      曾从纶言道:“贫道道行浅薄,看不见太多端倪,只知北方有一线机缘,有人可助我等脱身。”

      有人不满道:“这岂不是与未说一般,我等若出得去,又何必在此间困守?”

      魏道姑这时忽然出声道:“未必,我有一桩师门法宝,名为引星香,乃是昔年祖师所赐,弟子若陷绝地之中,点燃此香,就可遁走,自此处逃了出去。”

      曾从纶不由大是振奋,问道:“不知师侄可否带得人出去?”

      魏道姑道:“要叫诸位失望了,此法唯有我小仓境门人方可施展。”

      众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幸老却道:“既有曾道友观星书测运在前,一人出去也是出去。”

      马道人皱眉想道:“往北方去,可是去往楚国么?”

      幸老想了一想,并不赞同,摇头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十余天,不是当去之地,那就近之地……只有神屋山了。”

      曾从纶这时一击掌,大声道:“不错,出路定在此处,便是元婴三重修士,要困住我百余人已是不易,只要有人在外出手,那大妖必定无法这般操如意,魏师侄去往神屋山请那张道人出面,说不定就可救我等出去。”

      魏道姑蹙起眉头,她此行原本是来找张衍讨要徒儿的,气势汹汹而来,现下却要求其相助,心中不免很不情愿,抗拒道:“前次不欢而散,我已是得罪了此人,就算去求,他又怎会援手?”

      曾从纶劝道:“师侄啊,事急从权,你身上应有自小仓境携来的蛇环菁等物,皆是那张道人所需之物,只要拿了出来,十有八九是会出手施援的。”

      魏道姑听了此语,心底更是不悦,冷哼了一声。

      幸老对在场之人连使眼色,道:“魏道友是为诸位道友出力,今日舍了的,我等日后也会设法补足,万万不会使道友吃亏,诸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出言称是。

      魏道姑冷笑道:“此去神屋,至少需半日,便是我请来此人,也救不了尔等。”

      此语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马道人这时笑了笑,道:“魏道长,我这有一头脚力,唤作卜奇马,四蹄踏烟,视山川若平地,一呼一吸间,可趋三十三里,可助魏道长快些去到那神屋山。”

      魏道姑知道再也推脱不得,只得悻悻应下。

      她摸索出一支香来,点燃之后,就有一股袅袅白烟通上天际,尽管有雷电飓风,可却无法撼动半分。

      此物小仓境祖师也只赐下三根,到了她这一辈,也唯有这么一支了。

      这时马道人将那卜奇马牵了过来,魏道姑翻身上鞍,一拉缰绳,一人一马便随那股白烟直上青天,须臾不见。

      卢常素正站在法坛之上,手中幡旗摇晃,指使各处妖兵按他法令变幻阵禁,这时忽见有一道遁光居然自六返地枢阵撞了出来,不仅如此,连困锁之术也未曾困住,就冲去了青碧之中,不由惊道:“这是什么法宝,竟能从这般困锁出脱身?”

      主阵阵位之上光华一闪,山河童子自上面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言道:“卢将军,不妨事,此是小童放她去的。”

      卢常素一听这话,安下心来,只要不是他出了差池就好,否则张衍责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山河童子看着那道还未彻底散去的白烟,暗道:“此烟虽是神异,可我要镇压也是不难,若不是这名道姑身上有老爷所需之物,哪会容得她轻易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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