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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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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法身之妙

  刘雁一身藕白深衣,以玉环束发,足踩清烟,仙姿袅娜,立在昭幽洞府前。
 
  因得知张衍即将回返,故而率一众人等在夭池之顶等候。
 
  此间除了田坤、汪氏姐妹、韩佐成之外,翁知远与袁燕回师兄妹二人也是站在列中。
 
  再往后去,则是一对少男少女,则是刘雁依的徒儿左含章与林思雪。
 
  左含章向林思雪那里凑了一点,小声道:“师妹,你可知此次师祖得了十八派斗剑第一么?”
 
  林思雪瞪大了秀眸,道:“师兄从哪里听来的?”
 
  虽斗剑结果三年前便已通传天下,但是这数载以来,他们俱是在府中闭关潜修,并不曾听闻外界之事,还是半日前闻得师祖张衍即将归府,方才出得关来。
 
  左含章得意言道:“师兄我方才收到了谢家兄弟的一封飞书,这才知道了。”
 
  林思雪呀了一声,道:“师兄能仔细说说么?”
 
  溟沧派各府各岛,弟子地位高低,皆是看府中师长。
 
  昭幽府虽在山门之外,但弟子出行,溟沧派无论同辈晚辈,对其都颇为客气,这全是张衍在门中威名所致。尤其是成就元婴之后,更是不同以往。
 
  而今师祖又成了斗剑第一,不用多想,也知昭幽天池在门中地位又要拔高许多了。
 
  左含章眨眼道:“师妹你若愿把你那蓝玉炉借给为兄几日师兄我便与你说知晓,怎么样?”
 
  林思雪美眸一转,抿嘴笑道:“师兄又来讹人,罢了,小妹也不来问你,师祖若是回来,魏师叔想必也是一定跟着回来 到时小妹问他就是了,总比你道听途说的来得强些。”
 
  左含章还想说什么,忽见天中有一道金光遁空而来,破空之声响遏行云,气势极宏他不由身躯一震,低低惊呼了一声,道:“是师祖回来了。”
 
  刘雁依上前一步 当先跪拜在地,道:“弟子刘雁依,恭迎恩师归府。”
 
  昭幽府中门人弟子也是一齐跪下,此刻无有一人敢随意出声。
 
  张衍乘风而来,自云中缓缓飘落,双足站定之后,目光环扫了一遍,对诸人功行已是了然于心微笑言道:“都起来吧,随我回府叙话。”
 
  他信手一指,面前立有一座阵门升起,再把袍袖一卷,平地旋起一阵罡风,便将所有人都卷入了进来。
 
  到了府中大殿之后,他因想到自己即将远离,且此去时日颇长,是以把弟子门人逐个唤了上来,各自考校指点了一番便是三代弟子也是未有漏过。
 
  左含章和林思雪知道这位师祖甚少亲身传法,如今能得指点,心中俱是激动振奋。
 
  罗萧对张衍行事很是熟悉见他如此,面上若有所思低声对站在身侧的商裳言道:“商妹妹,你去准备些灵贝数量多些,或许老爷用得上。”
 
  商裳也不问缘由,螓首轻点,依言去了。
 
  约莫有一个时辰之后,张衍才传法完毕,继而把一众弟子俱皆屏退,独把大弟子刘雁依留了下来
 
  “为师此次回府留不得许久,便要出外游历,至于去往何处,不便说明,此次外出,恐要一二百载才能回返,这门中诸事便交由雁依你做主了。”
 
  刘雁依脸容平静,也不问具体为何,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了,恩师放心。”
 
  张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雁依你需往方尘院一行,昔年我曾答应一名为许经的道人,三载之后,把他收入我昭幽门下,此事我不便出面,由你代我一行。”
 
  刘雁依玉容一正,道:“徒儿领命。”
 
  张衍道:“为师走后,门中会有前辈来教授你等神通道术,此事乃是为师事先安排,不必有所顾忌。”
 
  再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已是过去半日,便命这大徒儿退了下去。
 
  他心中暗忖道:“此去东胜洲,临行之前,倒是需去周师兄处知会一声。”
 
  他略微一思,因唯恐周崇举不院中,便拿诀作法,发了一封书去,不多时,便有一封飞书回转,却被告知周崇举尚在炼丹,至少还有五日方能出关。
 
  张衍放下书信,再想了一想,忽然把身一纵,却是直下水府,须臾便到了昭幽天池的深处。
 
  才到了这里,便觉灵潮汹涌,一股股汇成暴猛旋流,齐往一处汇聚而去。
 
  他凝目看去,见那神兽卵胎安然在水中一快石上静卧,那涡流便是其吞吸海量灵气所致。幸好这处乃是洞天上府,否则哪还存得住它,早已被其吸摄一空。
 
  张衍绕着此物转了两圈,察觉其远还未到出壳时机,便不再多留,纵身回了洞府,上了玉台一坐。
 
  便入定去了。
 
  这一坐,便是数日过去。
 
  到了第七天,他自定中醒转,默默一察,便纵身而起,驾起一道遁光往丹鼎院而去。
 
  入了山门之后,一路通行无阻,未有多时,便到了那艘渔楼之前。
 
  周崇举感应到他到来,却是从舱中出来,神情甚是喜悦,道:“师弟,为兄早已等候多时了。”
 
  张衍把身落下,欲要行礼,周崇举一把搀住,笑道:“你我师兄弟,就不必这么生分了。”
 
  张衍也不勉强,随周崇举到了里间,双方坐下之后,便互叙了一番别情。
 
  闻得张衍归途之中,有一名玉霄派的洞天真人与半途截,周崇举眼神一凝,沉声言道:“我已知晓此事,此人名为周如英,与我本是同辈,她乃是周家庶脉出身,因为资质出众,是以被灵崖那老匹夫收在座下传授道术,不想而今已是成就洞天。哼,周族之中的洞天真人却是又多了一人,却比往日更难对付了。”
 
  提及周族中人,他神情虽是平静,但眼中却是冰寒一片,这时他似是想起什么,道:“师弟你也无需忧心,此人这次拦你,不过是借了玄门十势之势而已,以你而今之身份,此去东胜洲,也不用怕他来寻你麻烦的,否则我溟沧派必不会与其干休。”
 
  张衍微讶道:“原来周师兄已是知晓此事了。”
 
  周崇举笑道:“掌门与你详谈之前,却是已先与我说过了,为兄也是赞同的,你此去东胜洲,不定是一个机缘。”
 
  张衍听他话语,似是另有玄机,问道:“师兄可是有还什么话要交待?”
 
  周崇举笑了一下,道:“师弟此次斗剑,听闻那风海洋借了钧阳精气,突破了三重境关”,
 
  张衍点头道:“确实如此,师弟我也是侥幸才胜。”
 
  周崇举详细问了一遍之后,把胡须轻抚,沉声道:“如此看来,这风海洋之法身,当是‘度灵法身’无疑了,否则你应付起来,还要难上许多。”
 
  张衍疑声道:“度灵法身?”
 
  周崇举看他一眼,缓缓道:“此事不录道册,乃是诸派口传心授,是以师弟并不知晓。元婴修士之法身,实则有四等之分。其中最劣者,名为‘藏相法身’,乃是修行之中用了五类杂气,功法不纯,致使化身之后,断了前路,无缘大道。这却不必多说;而往上一等,便是‘灵度法身’,天下修士,成就三重境界后,多是凝此法身。我听你言语之中所述,风海洋这法身当是匆忙成就,若不出意外,也当为此等。”
 
  张衍从未听说过此事,不觉问道:“不知前二等为何?”
 
  周崇举道:“再往上去,则名为‘通照’,通照者,内外明彻,气行无阻,比度灵法身又厉害了许多。”
 
  “至于那第一等,名为‘元真法身’,此法身乃是先天化聚,能以一气通玄,非成丹二品之上者不能试,在我辈修士之中最难成就,溟沧派中我并不知晓,但周族之中,万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曾有此成就。”
 
  说到此处,他转过身来,郑而重之地言道:“师弟,未来若要得大成就,便必得成就此等法身。”
 
  张衍虚心请教道:“不知师兄可有妙法教我?”
 
  周崇举敲了敲桌案,沉声道:“修炼此法身甚是不易,修士入了二重境,便需以天地纯灵之精修行,不得沾染丝毫杂气,而你得来的钧阳精气,恰是二精之一。然则除了此精气之外,却还差了一物。”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只皮囊,起双手递了过来,道:“师弟你好好收着。”
 
  张衍接过之后,他指着言道:“此物名为‘白月英实’,乃我以周族之中秘法采集数种灵物所炼,内蕴坤灵之精,你入二重境后,与那钧阳精气一同炼化,当收奇效。”
 
  张衍略微一思,奇道:“师兄莫非早就在准备此物了?”
 
  周崇举呵呵一笑,道:“自你丹成一品之后,为兄用了数十年的心思,才炼得这么一些出来,本也是留着想撞撞运气,未曾想师弟你果真不负所望,夺了许多钧阳精气回来,为兄这功夫才不算白费了。不过炼制此丹所需数种珍物奇药委实太过少见,为兄所炼,至多只够一年之用,我那丹方就在那皮囊之内,你去了东胜洲后,需多多留意,若能寻得些许来,可自行炼制。”
 
  张衍不免心下感慨,修行前路之上,若有一位明师指点,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如不是周崇举是周族出生,又是炼丹大宗师,自己哪里去知晓这些事?
 
  下来数个时辰,周崇举唯恐张衍炼丹有失,又将其中忌讳与窍诀仔细告知,直到日头偏西,才满意放他回转。
 
  临行之前,周崇举却是忽然想了什么,把他喊住道:“对了,半年之前,齐云天成就元婴三重,你因不在山门中,我便替你把礼给了,若有飞书来,你不必再多跑一回。
 
  张衍心思一动,问道:“不知齐师兄这法身是哪一等?”
 
  周崇举摇头道:“我却不曾见过,以齐云天所修行的功法,乃是溟沧派中最为上乘之法门,得气也是精纯,想来至少也是得了通照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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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溪风山

      张衍自丹鼎院出来,便回了昭幽天池,到殿中坐下后,便开始寻思去往东胜洲一事。

      在此之前,他本是有意去少清派求取一门剑术,但琢磨下来,却觉不妥。

      一则少清在东华极西之地,而自己行踪不宜被人太多人知晓,却是不便前往;二来在见识了荀怀英的飞剑之术后,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此道之上胜过对手,是以现下时机未到,只能今后另寻机会了。

      倒是受了掌门之托,此回去往东胜洲,不仅仅是接手沈柏霜所遗别府,还要设法使其壮大,这其中事务千头万绪,只自己一人却还不够,还需携得几名嫡传弟子同往,以作助力。

      门下刘雁依乃是大弟子,需代他坐镇洞府,轻离不得,而田坤性子沉闷,又一门心思修持,不合他意,倒是汪氏姐妹而今还未到化丹之境,还学不得门中神通,这回正好带上。

      一念及此,他出言道:“张境,去把采薇、采婷唤来。”

      镜灵依言而去,不一会儿,汪氏姐妹二人到了殿上,一起跪下,脆生生道:“弟子拜见老师。”

      张衍把手一托,示意二人站起,道:“今日唤你们来,是为师又要出门游历,你二人便随我一道吧。”

      听说要去往东胜洲,姐妹二人反应各有不同,汪采婷秀目中焕发亮芒,显是欣喜,而汪采薇容色只是稍稍惊讶,便安静了下来。

      张衍笑了一笑。手指一弹,一道光华飞入汪采薇手中,道:“此为龙国大舟,是我师徒三人代步之物,采薇你且收好了,明日你们二人便出府,记着了,不可飞遁,需走陆路去往东海,在那处等候。为师待事办完之后。自会来寻你们。”

      东胜洲距东华洲极远,需远渡重洋,若在极天之上借罡风遁行倒是省事,但他未免太多人察觉行迹。权衡下来。决意还是从还海路行走为妥。

      汪采薇正容万福。道:“谨遵恩师法旨。”

      张衍不再说话,起手一挥,汪氏姐妹对他再拜了一拜。便就退了下去。

      张衍再是思索片刻,便对镜灵言道:“去把章道友与卢道友二人请了来。”

      章伯彦、卢媚娘二人早在数日前便回护送魏子宏回得府中,这时正在洞中修行,闻得张衍寻他们,立刻赶来殿中相见。

      三人见礼之后,张衍先自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贫道因故需往东胜洲一行,稍候便就启行,不知章道友是留下还是同往?”

      章伯彦哈哈一笑,道:“章某在东华已是无根之人,常听闻东胜洲钟灵毓秀,其地有我东华数倍之大,还从未幸见识过,愿随府主同去。”

      张衍笑道:“如此甚好。”他又转过首来,对卢媚娘温和言道:“卢道友若是见了严长老,请代为转言一句,先前诸多帮衬,贫道记在心中,日后必有补报。”

      卢媚娘柔柔一笑,道:“府主言重了,贫道亏得府主照拂,借以洞天福地寄居,才得今日之成就,说起来,还是我夫妇二人亏欠了府主。”

      张衍叹了一声,他这一去少说一二百载,卢媚娘已是寿有七百余,此次一别,恐再无后会之日,便站起身来,肃容一礼,言道:“道友珍重。”

      卢媚娘也知自己成道无望,自是听懂言语中之蕴意,忙敛衽回礼,正声言道:“府主此去,也请一路小心。”

      张衍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了。”

      他伸手一指,立时便开了阵门,把身一纵,霎时到了昭幽山山巅之上,此时正是夜间,恰见星河一道,横贯天穹,顿觉心胸一畅,他看向倒映星光的天池水波,道:“姒道友,我之事,想你也已知晓,可愿同行否?”

      过有半晌,只闻哗啦一声,龙鲤姒壬自水中探出首来,嚷嚷道:“这处水潭太小,老爷定要带上小的。”

      张衍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龙鲤姒壬把身躯一晃,变化为蝌蚪大小,再化一缕黑线自水中飞起,钻入了他袖中。

      张衍对着才从阵门出来的章伯彦招呼了一声,便把法力催动,喝了一声,仰首冲入云中,而后骤化为一缕惊虹,往南飞驰而去。

      章伯彦见了,亦是起了遁法,紧紧跟来。

      二人行不到半日,视界之内便浮出一座座连绵山峦,沟壑交错,峡崖相间,看去雄奇无伦。

      章伯彦心中一惊,暗道:“再往前去,可就是广源派山门,溪风山所在了,是了,府主应是来见沈殷丰的。”

      他想了一想,便赶上前去,拱手言道:“我乃冥泉宗修士,与广源派素有仇怨,倒是不便前往。”

      广源派沈崇真人还未飞升之前,称得上是纵横九洲不败,那时着实斩杀了不少冥泉宗弟子长老,两派因此结下大仇,虽则他现下已为张衍府下门客,可入得对头山门,他仍是觉得不妥。

      张衍心念一转,便知他的顾虑,允道:“也好,那章道友便请先行一步,我稍候即来。”

      章伯彦当即应下,把身一窜,化一道黄烟飞去,眨眼无踪。

      张衍目送他离去,便缓缓把云头按下,见前方雾气迷蒙,云烟处处,知是再往前去就是守山大阵了,便自袖中拿了一封飞书出来,往空中一抛,化一道白光飞入山门。

      不过一刻,就见一道烟煞飞出山门,顷刻到了近前,出来一名身着白衫,英俊挺拔的年轻修士,到了张衍面前,他躬身一揖,恭敬言道:“可是张真人?长老命我出来相迎。”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你前面阴路。”

      沈长老并不亲自迎出来,倒不是慢待于他,而是那飞书之中告知其自己行踪不宜泄露,无需大张旗鼓。

      那年轻修士回转身去,拿了一块牌符出来,对着山门一晃,便自内飞出一道金霞,到了两人脚下,他再侧身一礼,道:“真人,请。”

      张衍往那霞光上一踩,那年轻修士又把牌符摇了摇,那霞光收去,霎时过了山门阵禁。

      他环目一扫,正对面是一条通天山道,直入云雾之间,隐见飞鹤绕舞,山脊之上皆是金殿琼楼,牌楼玉台,数百条并行玉川挂壁而下,自千丈高空坠落,轰声如雷,震耳欲聋,气势极是磅礴,不由暗自点头,广源派不愧昔年玄门大派,这般山门,却不是散宗小门可比。

      这时又有一名弟子自远处飞来,道:“沈雍,长老正在半山亭中等候,快带贵客前去。”

      先前那年轻修士道:“知晓了。”

      他再把牌符一摇,张衍顿觉眼前景象一变,到了一处青竹摇曳,鸟雀欢唱,春色正浓的山崖之前,万丛绿意中,偏偏竖有一株白玉也似的琼树,有五丈高,枝叶大张,形如大冠,看去如覆霜盖雪,树下有一精致小亭,石桌石椅俱全。

      沈长老正带着两名随童儿,站在亭前迎候,此刻见他到来,遥遥拱手道:“张真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衍把身躯一晃,飘落下来,双足站稳之后,笑着还礼道:“沈长老客气了。”

      两人又笑谈了几句,便往亭中来,分宾主落座,沈长老命童儿送来佳酿果蔬,便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张衍放下手中玉杯,问道:“沈长老,此处可方便说话?”

      沈长老收起笑容,将随侍童儿屏退,道:“这处乃我修行之所,除我几个亲近弟子外,平常无有人出入,道友尽可放心。”

      张衍微微颌首,自袖囊中取出那地罗金轴符,摆在石桌上,道:“贫道回山门的归途之中,却是沈道友这法符助我避过一劫,如今物归原主。”

      沈长老叹道:“此事我亦听说了,道友能那几位手下从容脱身,天下同辈,又有何人可比?”

      张衍摇头一笑,道:“那又如何?不入洞天,终究还是一小卒耳。”

      他又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递至沈长老面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滞在此,此内有一份钧阳精气,道友且收好了。”

      沈长老虽此前与张衍有过约定,可当这精气当真摆在面前时,却也免不了呼吸急促,一阵激动。

      他稍稍将心情平复,将玉瓶拿过,郑重言道:“短则十余载,长则三十年,在下必有交代。”

      张衍站起身来,道:“那便以三十为期,届时我会遣一名弟子前来。”再一拱手,道:“告辞了。”

      沈长老点了点头,他也是站了起来,还了一礼,随后对着处那名年轻修士言道:“沈雍,你送张真人出山。”

      张衍身躯一晃,便飘身而起,脚下踩住了一道霞光,不过须臾,眼前景物骤然变幻,已是到了山门之外。

      他站在半空,略略一思,却是拿了一块美玉出来,对着其中一个清瘦身影言道:“徐道友,东华洲大劫已起,我欲送你前往东胜洲转生,如此既可看护道友,又可避免灾劫,你意下如何?”

      徐道人本是崇越真观门下,若是转生,未来当由本门弟子长老接去入道,但这又哪里比得上投在张衍门下,是以根本未曾多想,打了一个稽首,道:“有劳道友。”

      张衍将美玉一收,长啸一声,便纵起遁光,如飞虹一道,望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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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密谕封禁

      海天茫茫,碧空如洗,然而天际尽头却是悬有一垒乌云,似一条浓墨长带,两段无边无际,若往近处去,可见里间有无数电光雷霆,如银蛇般闪耀跳跃,声响远远传出,便连万里之外也隐有听闻。

      这时忽闻一声大响,雷云中有一艘千丈大舟震破浓云惨雾,轰然闯了出来,此舟身之上闪耀着无数光华符箓,映得海面一片金霞。

      这时整座舟船往下一倾,轰隆一声,便撞至海面之上,不绝震颤摇晃,引得周边水浪一阵汹涌起伏,直至一刻之后,才稳稳安定下来。

      甲板之上,汪采婷回首望了望那片乌云,拍了拍高耸胸脯,心有余悸地道:“姐姐,总算过了那鬼云了。”

      汪采薇也是松了口气,百日之前,这海上就时不时有雷云聚集,每一次都是掀起惊涛骇浪,间而有千万道雷电轰击而下,所幸龙牙大舟上禁制坚牢无比,又是专御海浪疾电,他们才得以从这片雷云之中平安闯了出来。

      章伯彦此刻也与二人站与一处,他沉声言道:“我听门中长辈曾言,东胜洲外有万里乌金雷云,风云一起,雷霆肆虐,横扫海疆,非但游鱼禽鸟齐皆蛰伏,连修道之辈亦要远远退避,现下看来,果然不虚,若不是有这艘大舟,恐只府主一人可毫发无伤可以过得。”

      这时后方有声音自后传来,道:“过了这片乌雷云,东胜洲便就不远了。”

      汪氏姐妹都是闻声回转身来。汪采婷更是惊喜道:“恩师出关了?”

      汪采薇一蹙眉,拉了拉她衣襟,道:“还不跪下?”

      汪采婷这才醒觉,忙随着自家姐姐一起跪了下来,恭敬道:“弟子恭迎恩师出关。”

      张衍迈步过来,笑着一抬手,言道:“都起来吧,此间无有外人,不必太过拘礼。”

      两姐妹依言站起。

      张衍转而对章伯彦一拱手,道:“这几日恰逢贫道闭关。多亏章道友护持我这两名徒儿。”

      章伯彦拱了拱手。道:“惭愧,章某只是借了舟上禁制罢了,可如此,那禁制也毁了大半。”

      张衍笑道:“无妨。不过需再费些时日祭炼罢了。”

      在此处与章伯彦言语了几句。他见海面上早已是风平浪静。便又回了中,在玉榻上坐定。

      自东华洲出海之后,已是历时十五个月。看去虽长,但对于动辄闭关数十载的修道人而言,也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

      这段时日内,因得那乾天钧阳精气之助,他功行又增进了不少,自家算了一算,待到这团精气完全炼化之后,他便能顺利踏入元婴二重境中了。

      他原先本想趁此时机,先把掌门所赐符箓之中的神通法术习得,然而未曾想到,那符中却有暗含一道禁制,阻他观览。

      如此一来,他每日不得不用上半个时辰以法力催逼,方才一点点将其消解。

      掌门此举,也并非无由,他发现自己每一次运化禁制之时,似都能印证自身某一门早已习得的神通。而到了今日,他才将此禁彻底消去,对其来历有了几分猜测。

      他起指一点额心,那处窍穴一跳,就从里喷出一道金光,落在身前桌案之上,而后化为两张符书。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去,把其中一张捧起一看,不由微微一笑,暗道:“果是如此。”

      随手把此符一震,便化为一团碎末,而后又将另一枚符书拿入手中,打开一看,却发现这却是一道掌门予他的密谕。

      他神色一正,认真看过之一遍后,眉头斌稍皱,站起身来,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暗忖道:“这却是一桩棘手之事,恐事先连沈真人也并不知情。”

      昔年溟沧派开派祖师曾亲手布下六处封禁,传言封有六种上古凶孽之物,谁人也不知封在何处,而这符书之中却言,这东胜洲中就藏有一处。

      非但如此,掌门通过祖师堂中灵碑算到,这一处封禁有些蠢蠢欲动,似有人在设法化禁,若如此下去,数十上百年之内必被破开,因而命他设法将之处置了,绝不可令他人得去。

      那处封禁之地张衍虽已从信中得知,然而他身为溟沧派弟子,却限于祖师之令无法先一步动手。

      这却是开不得玩笑的,似昔年苏族,便是私自谋夺祖师封禁,才遭灭门之祸。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信中所言内容,确实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然而仔细想想,却也不失是一个机缘。

      不过有能力攻破那封禁之人,不定是东华洲中某一大派,他在东胜洲毫无根基,要做此事也很是不易,因为心下想着,唯有先往沈柏霜所立的那处别府一行了。

      就在此时,却听得舱外传来一声尖利啸音,而后半天中有一团七色虹光爆开,此时修道者所用,召集同道前来相会。

      张衍眉毛一挑,他功聚双目,遥遥看去,便见百里之外有数十艘大舟,正围绕成圈,把一条颌下有须,身长足有十余丈的白蟒围在中间,在此之外,尚还有百数小舟,舟上之人都是袒臂露膀,在那里大声呼喝叫喊。

      此蟒身上尽管血迹斑斑,却还昂首厉啸,凶威不见,这时忽然一个甩尾,啪啦一声,就将偌大一艘大舟抽得四散,当即有几人躲避不及,被当场拍成肉酱,余者皆落水中。

      然而那些人却是悍勇无比,不见一个后退,反而又命后方舟船上来,将缺口堵死。

      甲板之上,汪采婷看得秀眸闪亮,这一路下来,所视之物皆是海水,早已乏味,此刻见了这等景象,却是觉得有趣,指着言道:“姐姐,你看那些人,并非修道人,却敢找这头白灵妖蟒的麻烦,此妖长这么大,怕也有百年修为了。”

      汪采薇凝神望了一会,道:“妹妹你看,那些人所用飞叉网兜,乃是我辈修士祭炼过的,非是俗物呢。”

      汪采婷撇了撇嘴,道:“灵气驳杂不纯,那祭炼法器之人还未必见得有我道行高呢。”

      汪采薇莞尔一笑,道:“看那祭炼法器的手段,的确是比不过妹妹的,但对付这头尚未化形的蟒精,却也堪用了。”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却是摇头道:“姐姐却是说错了,休那些人看似把那蟒精围住,可却是奈何不了它的,那蟒精甚是狡猾,看着狼狈,实则在绝精力,等着回过气来,姐姐你看吧,可有那些人好受。”

      汪采薇一怔,她再仔细看了看,却是为之讶然,就在二人说话之时,那蟒精又一连拍碎了两艘船,迫得那些人乱了好一阵,可偏偏却见不着其有丝毫寻机脱逃的迹象,自家妹妹确实说得半分不差。

      张衍也是在留意看着那行人的动作,听了汪采婷之言,点头道:“采婷资质确实更胜采薇一筹,且又观察入微,若是心思不那么跳脱,都放在修道上,其道行也应窥见化丹门径了。”

      他略略一思,那些人既是使用法器,想也和修道之士有些关联,便出声言道:“采薇、采婷,那些人绝然不是那蟒精之敌,你们且前去相助一把,顺便问一问此间是何地界。”

      汪氏姐妹二人听得传音,不敢违命,齐声应下,便各自驾起一道玄光飞去。

      此刻那数十艘大舟之上,有一名身材魁伟的壮汉正在发号施令,命两旁之人不断以飞叉朝那蟒精投掷,可他神色严峻,目中隐隐透出焦急之色,回首问一老者道:“安老,二叔的船队还未至到么?”

      那名老者虽是年纪大了些,但却精神矍铄,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黝黑如铁胸膛,大笑一声,以洪钟般的声音回言道:“不来更好,凭我三百多艘船,数千儿郎,还拿不下一条已受了重创的白灵蟒么?剐了这副好筋骨,仙罗城中,准又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那壮汉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安老有所不知,那飞叉法器不知被谁偷换了一半去,那舱中所留,不过是些凡品。

      安老神情大变,一把抓住那壮汉的手臂,道:“怎么回事?何时发现的?我怎不知?为何不早说?”

      壮汉歉然道:“我也是适才小易来报,才知此事,因怕乱了儿郎们的心思,是以未曾明说。”

      安老愤然道:“这是有人在害你!”

      壮汉却是摇了摇头,道:“安老,眼下非是想这些的时候,小侄在想,如何把儿郎们平安带了回去。”

      安老神色凝重无比,若无足够法器相助,他们非但拿不下这条妖蟒,恐还要把这些弟子尽数折在此处。

      他抓起腰间皮囊,咕咕灌了几口酒,断然言道:“把飞叉都交予我,我来拖住此妖,你带人走,能走几个就走几个,我那小孙儿就托付你了。”

      壮汉一怔,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忽听得前方一声惊呼,见那妖蟒又把那粗如水桶般的长尾一甩,顷刻间又是把一艘大舟拍散,这回却不再收了回去,而是顺势一拐,一连破开两艘大舟,余势未竭,朝着二人所在之处横扫了过来。

      两人神情陡变,哪还顾得上其他,正往水中跃中,可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娇叱,一道清亮光华落了下来,嗤啦一下,就爽利无比地将那蟒尾斩成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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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济海界

      白蟒精转眼被天降惊虹所斩,安老和那壮汉都是愣住,再抬头一看,却见半空之中,有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凭虚而立,罗带水袖,随风飘扬,这才恍然惊觉过来。

      那名壮汉跪伏下来,毕恭毕敬道:“原来是两位仙师出手相助,在下肖同,代这里三千儿郎谢过救命之恩。”

      汪采婷看他虽是态度恭敬,但神色之间却并无畏怯,显然不是第一次与修道之士打交道了,美目一转,轻笑道:“谢倒不必,我来此却要向你等打听一事,料理这条小蛇不过顺手为之。”

      安老走上船头,不着痕迹地把肖恩挡在身后,沉声道:“不敢,仙师有话尽管发问,小老儿自是知无不言。”

      他们肖族之中亦有不少弟子拜入了仙门,平时往来也是频繁,但多是乘法器往来,能这般御空飞遁的却是一个也未见过,猜出两女法力极高,因此很是小心。

      汪采婷道:“不知此处是何地界?”

      安老神情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可回答也是不慢,立刻言道:“回仙师,此南北三百里,东西二百八十里,皆是我精游国界下。”

      汪采婷奇道:“可我见千里之内。只一座州屿罢了。”

      安老躬身作揖,道:“仙师法眼无差,那一座州屿便是我精游国所在了。”

      汪采婷轻笑了一声,道:“原是这般。你们这精游国却不怎么大呀。”

      安老突然一扫畏缩之态,把头一抬,挺起胸膛,大声道:“我精游国国虽不大,但民有三十万,千人大舟十余,在西济海界中三百余国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汪采婷微讶,旋即她若有所悟,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东胜洲距此多远?”

      安老露出茫然之色,摇头道:“那是何处?小老儿从未听说过。”

      这时那壮汉在后插言道:“仙师说得,可是大楚国所在么?”

      汪采婷心思玲珑,稍稍一想。觉得这东胜洲许是这些个凡俗之人并不知晓。因而把目光投去那壮汉身上。道:“你来说。”

      壮汉言微微欠身,朝一个方向一指,道:“仙师若要寻大楚国。由此地往东去一万六千里,便是大楚地界了。”

      汪采婷见他似比那安老好言语的多,便兴致勃勃地东问西问,她难得到了外洲地界,好奇心重,连一些趣闻轶事也听得津津有味,汪采薇见她问得皆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提醒道:“妹妹,莫让恩师久等了。”

      汪采婷一吐舌头,这才收住了话头,冲着底下之人摇了摇手,便把玄光驾起,与汪采薇一道,往龙国大舟复命。

      安老见二人离去,抹了抹头上汗水,又命人拿了水囊过来狠灌了几口,抹嘴道:“这两位仙师铁定不是仙罗城出来的。”

      那名壮汉犹豫了一下,道:“前些时日大兄回府时曾有言,若有见得外海修道士,需得上报,安老你看……”

      安老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谁知道城中为了何事,这两位仙师说是救了儿郎们的性命也不为过,何必为他们招惹麻烦,便当不知吧。”

      那名壮汉点头称是,他看了看那水中白蟒,兴奋言道:“捕得这条白灵蟒妖,非但可以回去交差,至少可两月不用出海了。”

      安老也是露出笑容,随即面色一沉,道:“今番回去,定要查出,是何人害你!”

      此刻在十余里之外,天中正悬有一架飞舟,上有三人,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四十出头,他脸色不豫,道:“白管事,这是哪里来的女修?你不是说今日仙城之中诸位仙师正迎候上宗来使,无有人会出来么?”

      身后那管事模样的人急忙俯身言道:“不敢欺瞒老爷,确实如此,那二位仙师来去匆匆,看那打扮,也不似仙罗宗下弟子,许是路过此地的散修,顺手帮了肖家三郎一把吧。”

      中年男子一拍飞舟,不甘道:“肖老三倒是运气好,错过此次,下回还想找肖家的麻烦,可就难了。”

      白管事偷偷看了他几眼,道:“小人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近来仙城中似在搜捕外海修士,老爷不妨上报,就说肖家知情不举,心怀异志……”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道:“好主意,快快取秘哨来。”

      白管事忙递了一只金石镂刻的小哨过来,中年男子抓过,放在嘴边鼓腮一吹,便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飘渺声音传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就见有一人脚踏飞烟,遥遥飞至,此人头扎道髻,法袍之上绣有鱼龙盘水图,背后皆是负有一把法剑,面色极是冷峻,看了看二人,道:“是你们唤本座?”

      中年男子连忙跪下,道:“正是在下,换巡使来此,是有要事禀告。”

      那道人冷声道:“说来。”

      中年男子立刻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却觉身周围掀起一阵狂风,再抬首看去,面前已是没了人踪。

      此刻汪氏姐妹二人正驾玄光往龙国大舟回转,才至半途,忽见一道烟岚破空飞来,而后到了前方一横,不觉都把遁光收住,警惕看去,就见一名年轻道人拦截在前,其人气势凌厉,目光咄咄逼人,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修士?”

      汪采婷听他语气不善,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管我们做什么?”

      汪采薇不言不语,只是暗暗把阴戮刀扣在袖中。

      那道人傲然言道:“告诉你们知晓,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公孙长,我仙罗宗有规,凡外海修道士入我海界,皆需受我管束,你二人若是识趣,便老实交代来历,若是不愿,那我便擒你们回仙罗城中,到时你们的苦头吃。”

      三人距离龙国飞舟不过七八十里远,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情形,张衍自是看得清qīngchu楚,只是他却安坐不动。

      章伯彦看着外间,问道:“府主,可要章某出手?”

      张衍摇首笑道:“不必,玉不琢不成器,那人只是一名小金丹之士,道行也并不比采薇她们高出多少,由得她们自家去应付即可。”

      但凡溟沧派师徒一脉门下,化丹之前多是出外寻药,半是历练,半是找寻机缘,而汪氏姐妹二人自入道以来,多在昭幽天池修行,张衍带她们来东胜洲,暗中也有锤炼二人的意图,不是遇到生死危局,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边公孙长又说了一通话,却反被汪采婷讥讽了几句,心下恼怒,便不再废话,手指张开,放出一道白烟,如匹练飞旋,立时就生出一股绝大吸力,似要把二人抓摄过去。

      二汪早有准备,把玄光御起,稳住身躯,汪采婷一声叱喝,往天中祭出一物,乃是一块玉色牌符,才起半空,就生出青,紫、红,蓝四道光华,轰轰落下。

      此宝本名为“沉斛牌”,本是张衍自中柱洲得来,此来东胜洲之前,因见汪采婷无有趁手法宝,索性赐予了她。

      公孙长本是未曾把两个玄光修士放在心上,四道光华下来,觉察出其中浩大威力,神情骤变,惊呼道:“玄器?”

      此刻已来不及躲,大喊一声,张嘴一吐,自腹中喷出一道烟煞,化作重重云雾叠在身前,四道光华下来,风火水雷一起喷发出来,尽管打得他身形摇晃不已,可那烟气也不曾散去。

      这时汪采薇轻盈飘去,绕至他身后,手指一转,只见一道凶煞刀芒扬起,凭空一斩,就把将公孙长一条手臂斩下,这道人愣了一下,接着剧痛袭来,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汪采婷见他破绽出来,正要催动法宝将其杀灭,耳畔却响起张衍声音,道:“徒儿,此人尚有几分用处,且带他来见我。”

      汪采婷一听,立刻把法力收回来几分,可虽因师命不杀此人,却也有心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她纤手一指,宝牌之上四道光气一落,如同雷光轰顶,公孙长半边身躯焦黑一片,当场被震昏了过去。

      她哼了一声,玄光一展,把此人卷了过来,招呼了汪采薇一声,便往龙国大舟飞去,未有多久回至舟上,身形一在甲板上落定,便入了舱中来拜见张衍。

      张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公孙长,自袖中取了一粒丹药出来,道:“给他服下。”

      汪采婷上前接过,往公孙长嘴里一塞,把其往地上一丢,便退开一旁。

      过有片刻,药力便就随津液化开,公孙长才缓缓醒转了过来,他双目才睁开,便一骨碌翻起身来,捂着断臂退开几步,zuoyou扫了一眼,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若敢害我,我仙罗宗定不会你等干休!”

      张衍笑了一笑,心意一起,把顶上三团罡云显化出来,其中两朵凝实,一朵虚实不定,皆在半空中放出五色光华。

      公孙长一见之下,脸色大变,眼中露出骇惧之色,失声道:“元婴大修士?”

      张衍此举暗含试探之意,看他神情反应,心中登时对仙罗宗实力有了些许判断,淡淡一笑,出言道:“公孙道友,贫道初来贵地,心下有一些不明之事需作请教,望你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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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仙罗宗

      张衍先前虽遣汪氏姐妹出去打探,但安老那些人毕竟非是修道之士,所知也是有限,而公孙长却是不同,为此海域之中的道门修士,想要知晓东胜洲之事,从此人嘴里得来最为方便。

      公孙长面对元婴修士,身上骄横之气一扫而空,剩下只有畏怯,自是不敢有所隐瞒。

      张衍一番问话下来,才知这东胜洲与东华不同,洲中诸侯国多如牛毛,背后皆有修道宗门扶持,其中犹以五大仙派为尊,似那大楚国背后便是五大派之一的锺台仙派。

      而仙罗宗则西济海界中最大的修道宗门,受海外诸国供奉,治下之民足有百万。每日为其捕杀海中妖物精怪,采集海贝玉珠,珍灵奇宝,再以此去他派换取法宝丹药等修道诸物。

      除此之外,尚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修道世家,分布在这片广袤海域之上,名义上皆是奉仙罗为宗主。

      此派势力虽是不小,但有元婴修为者也只城主一人,比之五大宗门仍是差得极远。

      章伯彦道:“如此说来,这西济海与东胜洲而言,也不过是一处荒僻之地了。”

      公孙长低头道:“我仙罗派本也是强盛一时,五海界中占有两海之地,约莫百年前,自外洲来了一部妖修,与我派在北摩海战了一场,损折了不少实力,只得退至这西济海中,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多年前海上有一名妖魔横行,大肆吞吃海中生灵活物。本门几位大修士不得不出面阻止,此战之后,虽将这妖魔重创驱赶,可两位长老身死,唯有家师仅以身免,我派至此元气大伤,到了如今也未得恢复。”

      外洲来的妖部?张衍神情微微一动,他念头一转,道:“我路过此处,倒想去拜访贵城主。不知该往哪处去?”

      公孙长连忙言道:“往东北去三千里。那处有一处雄山名为大悦,便是我仙罗山门所在,晚辈乃是城主门下嫡传弟子,愿意为诸位贵客引荐。得知几位到来。家师定是欢喜。”

      他很清楚如今仙罗宗窘迫情形。而他也不过是一名小金丹修士罢了,若是一名元婴真人杀了他,城主绝不会来为他报仇。为自家小命着想,他现下怪顺无比,满口的讨好话。

      张衍把手一摆,道:“此事不急,贫道还有一事不解,公孙道友你为何要寻我这两名徒儿麻烦?”

      公孙长面露惶恐之色,言道:“真人勿怪,近日有上宗锺台有一至宝被人盗取,传闻盗宝之人来了我西济海界,是以城主下谕,近日凡外海来客,皆需严加盘查,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章伯彦嗤之以鼻,道:“天下称得上至宝的,皆是蕴有灵性,岂能被偷了出来?这等瞎话拿来骗谁?”

      公孙长干笑了几声,道:“具体在下也不是不知,也是人云亦云。”

      张衍仔细一想,目光闪了闪,道:“许是这宝物并非是法宝,是那功法也未可知。”

      公孙长一惊,道:“真人之言,是说那可能神通道术的密册?”

      张衍笑道:“此是贫道胡乱揣测,不必当真。”

      公孙长诺诺称是。

      张衍看他畏缩模样,笑了一笑,对汪采薇言道:“徒儿,拿纸笔来。”

      “是,师父。”

      汪采薇拿了纸在案前铺开,摆开笔砚,又起纤手拿起镇纸把两头压住。

      张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连串奇珍之名,随后递给公孙长,道:“尊师既在潜修,贫道便不去叨扰了,那仙罗城既是八方仙客汇聚之地,想来珍物亦有不少,我欲采买一些,公孙道友回去之后,不妨为贫道留意些许。”

      公孙长有些不敢相信,道:“真人这便放我回去?”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若是舍不得离去,要在这里小住几日,那也无妨。”

      公孙长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他哪里还敢留在此处,小心把那白纸折好收起,单手一揖,道:“那在下这便回去了。”

      他怕张衍改变主意,匆匆告辞之后,便疾步出了龙国大舟,而后驾一道烟岚惶惶飞去。

      只是遁有半刻,他忽然想起一事,咬牙道:“若不是先前那二人害我,我又怎会断去一臂,先去宰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二人并非修道士,他作了一法诀,立时算出了那二人所在,辨明了方向之后,便往那处急骤飞去。

      那名中年男子和白管事虽是早已离开,但海域宽广,实则并未走远,不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二人见他汹汹而来,心下惊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一道烟煞当头笼下,两人一声未吭,顷刻间就被绞磨成了一团血泥。

      公孙长顿觉心头舒畅了许多,他冷哼一声,纵起遁法往东北而去。三个时辰之后,便回了仙罗城。

      自天空俯览而下,此城楼宇殿台极多,周围遍植琪花瑶草,自山脚一路绵延至山巅,犹可看出当年极盛之时的气象,峰顶之上矗立有一座雄伟塔殿,两侧金桥廊道探入云中,形似两翼飞起,看去雄奇瑰丽,壮观异常。

      公孙长到了塔殿前方落下,禀明守门童子,等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间传命唤他进去,熟门熟路入了殿中,他跪下道:“徒儿公孙长拜见恩师。”

      正殿蒲团上坐有一名看去八旬年纪的老道,发须稀疏,五官挤作了一堆,此人便是仙罗城主公孙胥,十多年前与那妖魔一战,他仅以身免,但面貌损毁,后来虽以灵药修补,却仍是难看丑陋。

      作为修道之士,他实则也不在意面貌如何,可偏偏他乃是一城之主。因这副尊荣着实难以见人,索性便躲在了殿中潜修,如非必要,绝少外出。

      公孙胥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道:“你怎么少了一臂?”

      公孙长不敢隐瞒,将内中缘由说了一遍。

      公孙胥听了之后,却是沉吟道:“你看曾看清楚,那位张道人顶上有三团法云?”

      公孙长肯定道:“徒儿不会看错。”

      公孙胥对他招了招手,道:“你把那纸拿我一观。”

      公孙长连忙将那张纸展开送上,公孙胥拿过看了几眼。却是露出迷惑之色。这些东西有些是草药。有些是金玉,有些则是精怪内丹,还有些东西,他则从未有过听说。却根本看不出是作何用途。

      这纸上所写。俱是炼化白月英实所用之药。不过张衍却把几样尤为重要之物漏了去,且还故意添了几样似是而非的东西进去,自是让人无从辨别。

      公孙长小心问道:“师父可要见他们么?”

      公孙胥恼道:“见什么见。如今为师这样子,出去丢脸不成?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早些打发了走了事。”

      两人正说着,这时一名白衣修士这时走入殿中,身上衣衫素雅洁净,纤尘不染,自顾自到了近前,他却是毫不避讳地坐了下来,笑道:“恩师与师弟这是要打发谁?”

      公孙胥没好气道:“你不去陪上使么?却来为师这里作甚?”

      白衣修士漫不经心道:“皇兄山门中丢的宝物与徒儿何干?便是找到了也没我的好处,”

      他瞄了一眼公孙长道:“师弟这是怎么了?怎的丢了一臂?”

      公孙长苦笑将事情来去又说了一遍,最后恨恨道:“也是小弟被那两个贼子坑害惨了,否则何至于此。”

      白衣修士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道:“师弟,你说那几人的禁制舟船有千余丈长?”

      公孙长点头道:“正是。”

      白衣修士暗暗吃惊,似附有禁制的千丈之舟,需以一处绝大的地火天炉炼制,对方来历绝不简单。

      他暗道:“恩师曾言,去往那处地界,最好需几名道行高深,且无有根脚之人,这一行人倒正是合适。”

      想到此处,他对公孙长说道:“师弟在我门中,乃是最为精通画术之人,既是见过这四人,可否把容貌画下,予为兄一观,若是画得好,为你重续一臂如何?”

      公孙长身躯一震,惊喜道:“果真?”

      白衣修士道:“师弟何曾见为兄在这等事上开玩笑?”

      公孙长取了纸笔出来,提笔而起,只霎时间,便一气呵成,向前一推,道:“拿去。”

      白衣修士接起一看,见两名女子娇姿玉貌跃然纸上,顾盼间宛若真人,不由啧啧有声,笑道:“此画可谓珍品,师弟好手笔。”

      公孙长不理他,凝神屏息了一番,最后缓了口气,几笔把章伯彦的形貌勾勒了出来。

      白衣修士走至他身边,看了几眼,见一名老者浑身魔气森森,两目几欲噬人,不觉身上一寒,立刻把画放下,点了点头,道:“也是不错,还有一人呢。”

      然而这一回,公孙长却是提起笔,又放下笔,几次三番之后,他忽然眼中一亮,笔锋陡然落下,不过在纸上盘恒片刻,便即把笔一掷,指着言道:“师兄可满意否?”

      白衣修士凑了过去,见此图这回只画了一个背影,但只看一眼,便惊觉一名丰神伟岸的道人卓立在前,顿生高山仰止之感,他呼吸不由一滞,半晌才赞叹道:“好,画的好!”

      他把这四幅画俱都小心收起,便告辞处理,精神十足的走到了外间,随后将其交给了一名等候在那里的僮仆,言道:“送去六弟处,告诉他,这几人我有大用,若是去了我大楚国,都要好生招待,若是怠慢了,我拿他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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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海舆图


  到了第二日,公孙长孤身一人来至龙国大舟上,与张衍见礼之后,他告歉言道:“真是的不巧很,在下回城之后,恰逢恩师闭关,这倒不便亲身前来相见了,只能由在下代劳,望乞海涵,不过真人所需之物,皆已携至。”

  他一抖袖,放出来一道乳白烟气,托出了数十只玉匣,每一只皆是半尺见方,整整齐齐码放在舱室之内,而后又从袖中取了一束扎书,单手托着递了上来,“因那些奇珍数目着实不小,是拟在下为一单,以备真人查点。”

  张衍当即接过,起指一点,解了红丝束结,缓缓打开扎单,目光在上游走了一遍,半晌过后,他看了公孙长一眼,点首道:“公孙道友有心了。”

  公孙长一直在留神张衍神情,此时心下一松,道:“真人所需之物共有一百八十六种,其中一百一十三种我仙罗城中皆能觅得,至于余下七十三物,我仙罗派毕竟只是海中孤城,却是无力寻得,但万里之外的大楚国却是地域广大,物阜民丰,又是上宗锺台派立基之地,却是远胜我仙罗十倍。”

  东胜洲洲中仙城,恰比人间州府,乃四方通衢之地,除却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些天材地宝外,那些寻常宝材,只要修士出得起价码,皆可搜罗得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真是如此,那倒要去见识一番了。”

  这时汪氏姐妹趁着二人说话,已是将玉匣中所放之物对照着束扎检视了一遍,最后道;“恩师,半分不差。”

  张衍微微颌首,又对公孙长言道:“公孙道友,不知这些宝材作价几何?”

  公孙长俯身道:“张真人,此间所有 皆是我家城主所赠,无需论价了。”

  一名外来的元婴修士在仙罗派地界之中晃荡,城主公孙胥总也觉得不放心,又见张衍所需之物虽是种目繁多但好在每样数目都稀少,因而准备吃些亏,想着早些打发走了事。

  张衍摇头道:“公孙道友说笑了,贫道怎能白取。”

  他想了一想,取了一只玉盒出来起了法垩力悬空送下。

  公孙长下意识伸手接过,往里一看发现匣中堆积着犹如米粒一般的细小贝珠,颗颗圆润饱满 剔透莹亮入眼皆是璀璨光华,不觉露垩出吃惊之色。

  仙罗城昔年之所以繁盛,那是因为能自北摩、西济二海中采集出深海灵贝,但海贝与那等用山川秀气孕育而出的灵贝一比,无论外相还是内中所蕴灵气皆是相差极远,更何况这百中无一的贝珠!

  只这一盒,便可作抵海贝十余万数,买下眼前所有宝材那是绰绰有余。

  他把这盒贝珠拿在手里掂了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真人却是给多了。”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跑前忙后,也是一番辛苦 先前因误会,我徒儿冒失斩了道友一臂余下有多,便当是送与道友的赔礼了。”

  他固然可以把送来这些丹材白取了去,但如此做却终归会令仙罗派有所不满。

  他这回来东胜并非稍停即走,而是奉了掌门之命,要在此设法站稳脚跟的。

  仙罗城能在此处矗立千百年,接连遭逢两次大变,门派也未曾被人强占了去,足可见根基深厚,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若是留下了恶劣印象,那势必影响他后续动作,占这点小便宜毫无必要。

  公孙长怔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贝珠,少顷,他收了起来,随后单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言道:“谢张真人厚赐了。”

  他虽是小金丹修士,可入道只二百余年,若得七叶宣真草所炼丹水洗练,仍旧有些许希望窥望元婴之境,但此等灵草委实价值不菲,他多年积攒仍是差了许多,而今有了笔玉珠,却可堪堪补上先前所缺了。

  这时张衍又拿出一封上了禁制的书信,抖手抛了下来,道:“贵城主无暇,甚是遗憾,贫道这几日便会动身前往楚国,来日再登门造访,这封书信就请道友代为转交了。”

  公孙长连忙伸手接过,他见张衍已有送客之意,便起身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龙国大舟之后,他心下忽然想到道:“我若是把那书信毁了,再把这些玉珠私下里吞了去,想必也无人知晓………”

  只是这念头一起,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就又掐灭了。

  听张衍言语中意,将来还是要回来拜山的,便算无有那封书信,也有泄垩露可能,且这乃是欺师之举,万一被人得知,那门中可就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祭起一道玄光,往仙罗城回返。

  龙国大舟之中,张衍放出一道罡风,把那数十玉匣卷入了袖中,对两名女徒凡言道:“待为师换了飞渡法垩器,便就上路。”

  再行一万余里,便可至东胜大洲,可龙国大舟太过惹眼不说,且禁制也坏了大半,无法再行空飞渡了,故而只得再另取一物代步。

  他拿出禁制牌符,信手一摇,先把大舟收了,而后做法拿诀,齿关轻叩,念了几句法咒之后,便自那袖中喷出一团云烟,倏尔凝聚为一架云筏,上结一顶凌空云帐,徐徐绕旋。

  此宝也不知原先是哪个魔宗长垩老所持,他随手便拿来用了,一气将之运化至三四丈大后,便把章伯彦和汪氏姐妹都唤了上来,再催动法垩力,一行四人便不疾不徐朝东飞驰而去。

  约莫行出两个时辰,却见前方来了一名青年修士,此人脚踏碧绿飞叶,见到云筏,身着青袍,修为不过明气境界。见了云筏后,他先是呆了一呆,顿有片刻之后,这才上来,高呼道:“前方可是外海来的贵客?且暂留玉趾。

  张衍听了,略一思忖,起法垩力把云筏按住,对汪采婷言道;“徒儿,你去问一问何事。”

  汪采婷应了声,下了云筏,飞身上前,道:“你是何人?寻我等何事?”

  那修士见找准了人,面上一喜,打躬道:“小道肖尹,乃是仙罗宗弟垩子,今日冒昧前来,是为谢过诸位前辈昨日搭救我肖氏族人。”

  汪采婷想起昨日被他救下那行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道长族人,此举手之劳而已。”

  肖尹抬起头,正色道:“对几位前辈来说是小事,对小道而言,却是大恩,不垩得不报,今奉上二海典图一副,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副图轴,双手林过头顶,递了过来。

  哪知汪采婷却是哼了一声,道:“你们仙罗宗好不老实,先前我家恩师也曾向公孙长打听过海图一事,可是他却说从来无有,原来是诓骗我等。”

  肖尹慌忙摆手,说道:“前辈误会了,公孙师叔说无有,那是当真无有,小道这一副海图乃是昔年恩师出外游历时绘下,自恩师故去后,便由小道保管,甚少有人得知。”

  汪采婷瞥他一眼,她轻抬皓腕,将地图自肖尹手中摘了过来,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肖尹见他收下,也是高兴,稽首道:“那小道便不耽误几位前辈行程了,这便告辞。”

  再行一礼之后,他驾起飞叶,越空而去。

  汪采薇拿起图轴,在手掌中拍了拍,便转身回了云筏,道:“恩师,那道垩人送来一副典图。”

  张衍拿了过来,在案上摊开,图中升出一道光华,现出了无数地理图形,他略略一扫,却是有几分讶异。

  他原本以为这份海图只是这西济海界,却不想连北摩海界的也是囊括在内,更为难得的是,连东胜洲近海沿岸的州城、门派世家、物产人口、包括山】—河流的分布亦是一概注明,内容很是详实。只是再往此洲内陆去,却是一片空白,看那模样,倒不像是故意抹去的,而是那作图之人还未来得及绘完。

  修道垩人虽可凭借大致方位和地脉走势找寻欲去之地,但终归要费上不少功夫,特别是在东胜洲陌生之地,更是不易,而有了这副地图,却不知方便了多少。

  张衍目光在图中探寻了片刻,便找到了那别府山门所在,不由赞叹道:“只这一图,便足以抵得上先前所有丹材了。”

  这时他已是心下有底,便不再耽搁,把图画一收,便起了法诀,将云筏催快,转而往东北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两日之后,便到了东胜洲近海,海上白帆点点,往来舟船众多。

  前方便是大楚地界,临海有一座仙城名为“兴康,”内有锤台派所士坐镇,但凡外洲修士入城,必会前来查视,是以一行人并不靠近,而是沿着海岸继续往北行去。

  如此又过五日,就听闻河水奔腾之声,放眼一望,见此河极为宽阔,其中还有许多未曾消融的冰块随着水流冲入海中。

  按海图中所示,此河名为“芦夜,”由此再往北去五六万里,便是那北摩海界了。

  而沿着这条大河向东行走,便能行至一处名为“神屋山”的所在,此山占垩据东胜洲极北之地,自东向西绵延无尽,不知有多少万里。

  张衍站于云筏之上,举目望去,天际尽头,入目尽是莽莽山峦,白雪倾顶,霜色寒天,雄浑壮美。若沈柏霜所言无需,其所立别府山门,便在那群山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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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苍朱涵渊

      三百余年前,当时已然是元婴三重修为的沈柏霜为避开门内纷争,奉师命远赴东胜陆洲。

      行至神屋山时,见此地蕴灵脉,山势雄奇,又因僻处东胜极北,不在五大派管束之内,是以驱逐了一门邪派,在此暂居下来,又立了一座洞府,定名“涵渊”。

      他在此收徒传功数十载后,便又出门游历,自此再未回转。

      晃眼两百多年过去,庭中花树早不复昔年五彩艳色,满地皆是枯叶飘零。

      洞府内一方平整青石上,坐着一名面容慈和,大耳垂肩的中年道士,跟前则站着一名看去二十余岁的年轻修士。

      那中年道士叹息一声,道:“高师弟,你资质之佳,同门之中,无人可及,再有不久便可化丹,可我为门中大计,我却不得不耽误你几年,你可怨怪为兄?”

      那年轻修士正容道:“掌门师兄快别如此说,我高仲元今生有幸,得掌门师兄提携,才拜入山门,此恩已是无以为报,又何来怨怪。”

      中年道士又是愧疚,又是欣慰,叹道:“难得,难得,师弟你先回去吧,为兄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年轻修士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中年道士站起身来,在洞府内踱步来去,眉关紧锁,时不时长吁短叹,似是想着为一桩难事。

      许久之后,他眼中渐渐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这时自门外闯进来一名轩眉朗目俊挺修士。隔着十丈远便大声言道:“近来峨山弟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在我山门之前肆意游荡,师兄,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想个主意才是。”

      中年道士看他一眼,沉声道:“温师弟,你来得正巧,为兄正为此事要找你。”

      俊挺修士一听,顿时来了jīngshén。兴冲冲坐下。道:“师兄可是下决心与峨山一战了?我早就说过,你退一尺,人进一丈,索性与其做过一场。生死各安天命就是。”

      中年道士却是摇头。道:“为兄是在想。是否应了峨山派所求,把这苍朱峰洞府让了出去……”

      “什么?”

      温师弟愕然,然后呼啦一下站起。指着楚道士,大怒道:“楚牧然,你在胡说什么?恩师基业,怎能断送在你我手中?”

      楚道士望了望他,却是面容平静,只道:“师弟,你且坐下,听我说完。”

      温师弟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坐下。

      楚道士斟酌了一会儿语句,缓缓道:“师弟,恩师他老人家如在,我涵渊洞一脉自是无人敢欺,可恩师这一走便是两百余年,不提那峨山派,就说这神屋山中数十宗门,又有哪一个不是对我这处洞府心存觊觎?”

      涵渊洞地下灵脉众多,在神屋山界中算得上是最为上等的洞府,沈柏霜在时,因他乃元婴三重大修士,道行太高,是以无人敢打主意。可自从他走了之后,苍朱峰周遭门派便渐渐起了心思,如不是还顾忌沈柏霜不知何日可能回返,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早就群起来攻了。

      温师弟闷声道:“那也不能把洞府拱手让人。”

      楚道士叹气道:“为兄起初也是不愿的,可恩师久去不归,这些年来情形,师弟你也是知道的,不谈你我,后辈弟子无法修道,若是断了道统,我等岂不是成了师门罪人?”

      温师弟一拳击在石案上,恨声道:“要不是峨山仙城从中弄鬼,又何至于此?”

      一个门派要想延续,势必要招纳弟子,教授玄功妙法,这样门中前辈一旦故去,转生之后还有望再被后人弟子引入道门,

      可涵渊一脉,已是三十年未有一个弟子入门了。

      不是他们不想收徒,而是每次皆被山外那些以峨山派为首的宗门所阻,先一步将那些资质高绝之人挑走,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是在慢慢掘断他们的根基,便是不愿把洞府让了出来,等涵渊一脉尽数死绝,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楚道士本也很是硬气,可涵渊派毕竟根基浅薄,与之对抗了两百年下来,情形却是每况愈下,又不见沈柏霜有回转迹象,故而他也是失去了信心。

      洞中一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温师弟不甘心道:“等赵师弟回来,总能缓解一时。”

      楚道士苦笑道:“赵师弟所携去的,乃是我门中最后万数灵贝了,便是此番顺遂,携回的参道外物,也至多也只够我门上下三十余弟子用上一年半载。之后又该如何呢?”

      温师弟犹自强撑,道:“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到时恩师便就回转山门了呢?”

      楚道士摇摇头,道:“你若不愿,我这里还有一法。”

      温师弟急道:“师兄,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说来。”

      楚道士缓缓道:“我师兄弟几人中,高师弟的资质最好,那些灵贝本来是准备留作他凝丹外药的,此回却是对不起他了,好在他无有怨言,不过我等却不能就这么耽误他了,我想着把恩师赐予你我的法宝一同借他,命他出外寻找机缘,若能在我等寿尽之前突破元婴之境,便不惧峨山派那些人了。”

      温师弟面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随后冷笑道:“你认他为师弟,我可不认,要去也是我师兄弟三人之中去得一个,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并论?我是不会把法宝借他的。”

      高仲元并非是沈柏霜所收弟子,他乃是没落的修道世家出生,因无意中得了沈柏霜传下的一门开脉功法,六十年前才来山中拜师,故而被楚道人视作师兄弟,因其并非由正途拜入门中,是以为温道人所不喜。

      楚道士早知是这个结果,也不继续再劝,眼帘垂下,看着脚下道:“那就唯有迁门避祸了。”

      温师弟语声极为冷硬,“你让出洞府,恩师如是回来,又如何交代?”

      楚道士把身躯坐直,正色道:“恩师若回来,自有手段把山门取回,但若恩师不回,众弟子误了道业,道统无人承继,你我便皆是罪人!”

      温师弟怒道:“山门为一派根基所在,就是我弟子死绝了,也不会拱手让人。”

      楚道士也知无有可能立刻说服于他,他突然露出了疲倦之色,摆手道:“好了好了,师弟你也不必与我争执,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改日我们再议吧。”

      温师弟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后,突又停住,回头道:“师兄你要是瞒着我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答应。”

      言罢,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楚道士长叹了一声,这时忽见一名童儿在洞府门前探头探脑,他不悦道:“做什么?”

      童儿道:“师祖,有赵长老的飞书。”

      楚道士脸上露出喜色,道:“快些拿来。”

      他先前曾遣师弟赵革出外采买修道外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转了。

      急急取过了飞书后,他挥了挥手,童儿便退了出去。

      楚道士吸了口气,把飞书拆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手也抖了起来,颤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人做出这等恶事?”

      赵革在信中带来的并非好消息,他言及此行在楚国界内仙城中买得不少丹药玄种,本是一帆风顺,可却在返回之时遇袭,而今身受重创,正在一处隐蔽地界养伤,一时不得回转。

      楚道士立刻怀疑是峨山派动的手,他正想着如何把赵革接了回来,这时却听到洞门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勉强振作jīngshén,道:“外间出了何事?”

      一名年轻弟子在门外言道:“恩师,山门外有两名女修前来拜会,说是要面见掌门。”

      楚道士心中疑惑,沈柏霜在时,倒也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拜会,可自其走后,便甚少有这等情形出现了,沉声问道:“那二人是何修为,你可看出来历?”

      那弟子道:“那两名女修驾御玄光而行,看其衣着打扮,倒不似我神屋山界中人。”

      楚道士心中一动,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唤你大师兄前去相迎,探探她们的底细。”

      山门之外,汪氏姐妹并肩站在一处,因两人姿容美绝,又是一般模样,引得涵渊守门弟子频频观望。

      汪采薇看着周围山色,赞道:“妹妹你看,沈真人选得这处洞府虽是荒僻了些,可灵气之盛,也称得上是一块福地了。”

      汪采婷撅嘴道:“可比起昭幽天池,还是差了许多。”

      汪采薇笑道:“昭幽天池本是洞天真人修行之所,恩师当年孤身破阵,立下大功才得山门赐下,此间洞府自是不能相比,东胜洲似那等所在,恐只能往五大派山门中去寻了,你就不要贪心了。”

      两人正说话,就见远处山门大阵徐徐开启,一名清俊道人亦是驾玄光出来,他目光在两女面上停了一会儿,上来稽首道:“贫道林宣朝,忝为涵渊门中大弟子,不知是何方道友至此?又有何事要见我家恩师?”

      汪氏姐妹相视一笑,汪采婷主动上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林师兄,小女汪采婷,此是家姐汪采薇,今日至此,乃是受贵派沈真人之托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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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山门易主

      闻听汪氏姐妹来意,林宣朝不敢擅断,遣人入内禀报。

      楚道士得知之后,又惊又喜,沈柏霜已是久音讯,可此次若是回转,则一切难题都是迎刃而解。

      他问了下来,得知二人只是玄光境界,便也未作太多思虑,决定见上一见,命童儿点上玄香,将洞府扫洒了一番,这才将二人请了进来。

      各自落座之后,楚道士与汪氏姐妹寒暄了两句,便问道:“不知两位道友从何处来?”

      汪采薇笑着应道:“我姐妹二人是自东华洲渡海而来。”

      “东华洲?”

      楚道士不禁吃惊,东华洲与东胜洲虽同属九州之中的东三洲,但彼此之间相距极远,又有雷云重洋阻隔,来去极是不易,绝不是寻常修士可以轻易越渡。

      他沉吟片刻,道:“两位道友方才言及,此来是受本门祖师之托,恕那老道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在东华洲遇上他老人家的?”

      汪采薇讶然道:“莫非沈真人从未与楚掌门说过他的来历么?”

      楚道士略感尴尬,道:“惭愧,许我等做弟子的太过不成器,恩师他老人家并不曾交代他是何门何派出身。”

      两姐妹为之恍然,不过沈柏霜曾言在东胜洲收下的徒儿不过是记名弟子,不与其说起根脚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如今,倒是不便隐瞒了,汪采薇直言道:“沈真人是我东华洲溟沧派长老,在我门中班辈甚高,乃是掌教真人的师弟。”

      楚道士修道两百余年,去过最远之处也不过是大楚国,并不曾听过溟沧派威名。便稍稍打听了几句。

      汪氏姐妹不知张衍之意,并未交待的太多,但只就那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便令楚道人瞠目不已,不知不觉中,连带态度也是谦恭了几分,拱手道:“不知两位与我恩师如何称呼?”

      汪采薇笑道:“若按辈分,我与采婷该称呼他一声师叔祖。”

      楚道士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小心道:“不知家师嘱托两位何事?”

      汪采薇娇容一肃,道:“具体事宜为何,恐要请楚掌门亲去一见我家恩师,才能知晓了。”

      楚道士神色一凛,拱手道:“不知尊师又在何处?。”

      汪采薇道:“我家恩师此刻便在苍朱峰之西。百里之外一座险峰之上驻足。”

      楚道士犹豫了一会儿,他不能确认两人所说是真是假,因为说了半天,对方也有拿出任何信物,对于是否出去相见,有些拿捏不定,便对门口一个童儿使了个眼色。

      那童儿会意。便道:“掌门,服丹的时辰到了。”

      楚道士对汪氏姐妹歉然言道:“两位且稍候,老道有些事,我去去就回。”

      汪采薇笑道:“楚掌门请便。”

      楚道士告辞出来。到了另一处洞府中,命人把温道人唤了来,待其坐定,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弟,你以为此事为兄该如何做?”

      温道人日夜期盼沈柏霜回转。此刻听到消息,哪里还忍得住,没好气道:“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莫非怕人坑了我等不成,不是小弟灭自家威风,似如今门中这等情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楚道人怔了一怔,似是得了点醒,站起道:“不错,是为兄想多了,师弟且紧守山门,我这便前去见过那位师兄。”

      他步转回洞府,便极是爽的与汪氏姐妹一道出了山门。西去百里之后,见一座山峰之上有一架云筏,上有两名道人,其中一名望去丰神英毅,卓尔不凡,顶上似有罡云飘动,他不禁大吃了一惊,“元婴修士?”

      他原先见汪氏姐妹不过玄光修为,便猜测其师当也与自己修为仿佛,不想却是料错了。

      要知东胜洲中,一名元婴修士就足以震慑一方,峨山派正是有了一名长老成就元婴,行事才会如此张扬。

      楚道人目光又转向张衍旁侧,一看之下,却又是一惊,那是一名全身笼在烟雾之中的老者,顶上也一样有罡云翻腾,显又是一名元婴修士在此。

      为两人气势所摄,他一时竟是不敢上前。

      张衍见他模样,却是笑了一笑,远远稽首道:“可是楚掌门么?贫道溟沧张衍,有礼了。”

      楚道士回过神来,慌忙还礼,敬畏言道:“不敢,不敢,当不起真人大礼。”

      张衍笑道:“贫道来历,想必我那两个徒儿已是与楚掌门说过。”

      “是是,”楚道士小心言道:“此番特来请教张真人,不知家师到底有何交代?”

      张衍淡淡言道:“沈师叔托我前来,乃是为接掌涵烟洞府,自此之后,这苍朱峰便是我溟沧派别府了。”

      楚道人愣了一下,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沈柏霜居然会做这等安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他迟疑道:“不知……不知可有信物为凭?”

      他并非怀疑张衍,事实见了后者之后,便对其身份便信了八成,两名元婴修士在此,若要对涵渊派有什么恶念,谁又能拦得住?根本需来费这番周折。

      且能与溟沧派这等大门扯上关系,他也是求之不得,可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要把举派上下交予对方手中。

      张衍笑道:“我出来的匆忙,信物倒是有,不过我这处有一件沈师叔所赠法宝,不知你可认得?”

      他摊开手心,冒出一道金光,冲起半尺高,内现一只如塔金罩,在天光之下,内有七粒宝珠放出绚烂异芒。

      楚道人一见之下,顿时两目大睁,而后激动道:“不错,此正是恩师昔年随身至宝!”

      见已确认误,他再不迟疑,整理了一下冠袍,恭恭敬敬对张衍下拜,道:“楚牧然见过掌门师兄,先前不敬之处,还望恕罪。”

      这一语说毕,却觉心头一片轻松,这掌门之位委实不好当,他辛劳了两百余年,苦苦操持门内诸事,甚至连自家修为也耽误了,可如今终于能把这肩头重担放下了。

      张衍上前将他扶起,道:“楚师弟不必多礼。”

      楚道士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张衍袖子,祈求道:“求掌门师兄我赵师弟一命。”

      张衍目光微凝,道:“出了何事?”

      楚道士将他师弟赵革在外被人重伤一事一说,最后道:“赵师弟乃是老实人,若不是实在难以坚持,他绝不会来飞书求救。”

      张衍正容点首,道:“既是我溟沧门下弟子,理当前去相救,不知赵师弟是何模样,而今又在何处?”

      楚道士自怀中取出一枚法符,道:“此符之上有赵师弟一缕气息,可助掌门师兄找得他所在。”

      张衍接过,转而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便由你走一趟了。”

      章伯彦也不多言,接过法符后,拱手一礼,便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滚滚黄烟遁去云天。

      楚道士见张衍说救人便救人,毫推拒之意,感激言道:“多谢掌门师兄。”

      张衍笑道:“份属一脉,理当如此,师弟也不必唤我掌门,叫府主即可。”

      楚道士连忙点头称是,他又言道:“此处非我涵烟洞地界,不便说话,还请府主移步。”

      张衍颌首应下。

      楚道士当先带路,引着一行人回至洞府之中,又命童子奉上香茶珍果,道:“府主可要见一见门内诸弟子?”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道:“也好。”

      楚道士立刻把门内所有弟子,包括温道人一齐唤了来,一一上前与张衍见礼,

      张衍看了下来,见在此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倒有大半未曾开脉,明气弟子只得八人,唯有三名弟子已入玄光境界。一名便是迎汪氏姐妹入府的大弟子林宣朝,而另一名则是名唤江柔的女弟子,而最后一名,便是沈柏霜的别传弟子高仲元。

      沈柏霜当年共是收了六十余名弟子,只有三人得入化丹境,余者多是寿尽故去,尚存之人也是早已下山转生了。

      张衍见这些弟子之中,有一个是这数十年内得入山门的,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心中一转念,随意评点几句,便将一众弟子挥退,转而对留下来的温道人言道:“神屋山乃是东胜洲地势最高之处,而苍朱峰又是此间第一峰,终年冰雪覆顶,听闻站于峰巅之上,能望见数万里之外的北摩海界,温师弟可愿带我一观?”

      温师弟一怔,随即大笑道:“师兄原来是个雅人,请随小弟来。”

      张衍笑着点首,留下汪氏姐妹,随温道人一同出去了。

      二人离去之后,楚道人心情比之先前却是大好,向汪氏姐妹问道:“不知府主座下有几名弟子?”

      汪采薇笑道:“恩师座下有七名弟子,此次只携我与妹妹前来。”

      楚道士抚须道:“两位资质奇佳,想来是府主跟前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汪采婷这时插言道:“要论资质,我们哪里比得上大师姐,她已是凝聚法力真印,成就化丹三重,便是我那六师弟,虽是入门极晚,但却已是先我姐妹一步迈入化丹境中了。”

      楚道士听了,却是惊叹不已,只张衍座下弟子,便与自己修为相仿,心中对其评价又是高了一层,暗道:“有这位张师兄在此,我涵渊派许是能重现昔日之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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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约峨山

  张衍在苍朱峰上转了—夜,将洞府内外俱都查看了一遍,对此间境况已是了然于心。

  涵渊洞府辟地约有三十来亩,于半山腰处立有一座大殿,用以召集弟垩子,训言授功,另有屋舍百余间,只是大多无人扫洒修缮,又无禁制护持,故而多数屋瓦残破,蛛网尘封,非但丝毫看不出修道门派的气象,反而显出一股衰败气息。

  这实则也怪不了楚牧然,沈柏霜当年在此时,用得心思也是不多,自其走后,山门失了最大撑大支柱,能维持至已是不易,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些散布在山间的无人居处。

  此些对修道者而言,其实不过小事,然而作为修道宗垩派,数十载未有弟垩子入门,且连修垩炼所需的一应外物亦是匿乏,那却是生死存亡的大垩事了。

  若是在东华洲中,倒也无妨,不提玄门十派,便是二三流门派世家之中,亦备有玉液华池,灵贝地煞,门中弟垩子哪怕闭门百年,也一样修行无碍。

  然而这在东胜洲却是行不通的,此地修士若需修道外物,唯有去往仙城才能购得。

  神屋山眼下执掌仙城之人,恰是峨山派那位元婴真人,累得楚道垩人不垩得不派遣弟垩子楚国界内的仙城采买,然而因路途过远,这却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一个不慎,便易被邪道修士半途劫杀,那赵师垩弟此次便差点丧命。

  总而言之,涵渊洞一脉眼下可以称得上是内外交迫,若是张衍来此晚上十余载,恐连道统也要断绝了。

  张衍站在峰巅,看着冉丹升起的旭日,心下不禁思量,“既是掌门命我在此开府,看去还要在东胜洲待上一二百载,我当要把此处用心经营好了。”

  他对侍立身后的汪采婷言道:,‘徒儿’去把楚师垩弟请来。”

  汪采婷应了声,脚踏玄光飞去,不多时,楚道垩人便匆匆而来。

  张衍言道 “我请师垩弟来,是有几桩事要交代。”

  楚道垩人恭敬道:“府主尽管吩咐。”

  张衍道:,‘我观门内周域狭小太过局促’师长弟垩子同处一地,辈序不分,却是不妥。”

  楚道垩人一听此言,暗骂自己一句,怎么连这事也想不到还要等到张衍来提醒……”日恐道:“是小弟的不是,如今既是师兄为府主,自该把洞府让了出来。”

  张衍笑道:“师垩弟误会了,我有沈师叔所赠那‘七宝大阁塔”能聚集灵气,不亚一处福地,楚师垩弟你那洞府,还是自家用着为好。”

  楚道垩人讶然,再问几句,才知张衍是要在山中另辟几座洞府出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位府主是个好脸面的,营建殿宇需用灵木石材,美玉琉璃,这却是一笔不小花费,可眼下还哪里拿得出灵贝来,只是府主初来,这第一桩事又怎能违其之意,想了一想,咬牙道:,‘是’小弟定然办妥此事。”

  苍朱峰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此山之中长有数十株千年苍朱木,此木取一截枝干下来,便是炼制法宝飞舟的上等宝材,然而在百年垩前,涵渊派与峨山派弟垩子斗垩法时,却被其赢了去大半。

  剩下寥寥三株幼树,因在山门之内,才算得以保全,只是无有灵液浇润,要其成材,怕还要等上数百年,眼下他却是不垩得不把主意打到上面去了。

  张衍笑道:“此事尚且不急,另有一事却是不垩得不及早安排。”

  楚道垩人垩心中一紧,忙道:,‘请府主示下。”

  张衍道:,‘我观那护山禁阵’阵旗简陋粗疏,灵光黯淡,若遇强敌,也当不垩得多久,一派山门禁制尤为重要,若连山门都守不住,又何言传功授道?”

  楚道垩人苦笑道:“府主容禀,我派中无有那等精擅阵法之人,那仙城之中倒有阵图,可所需灵贝动辄以数十万计,门中却拿不出这许多,因而只能先如此将就了。”

  山门禁制以地脉灵机相合为最佳,这便需擅长阵法之人布置,因涉及门内根本,这叫外人来并不合适,而涵渊洞根基尚浅,无有那等人物,能立此两百余年安然无事,其实还仰仗了沈柏霜余威。

  张衍微笑道:,‘我对禁制阵法一道略有几分心得’此事你挑选几名弟垩子来,我自有安排。”

  楚道垩人先是一怔,随后大喜,激动道:,‘府主原来还精通阵法’此实乃我涵渊之幸。”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有一道烟云飞上峰头,往下一落,温道垩人自里走出,大声言道:“师兄,府主,门外有一位章真人带着赵师垩弟回来了。”

  楚道垩人惊喜道:“不知赵师垩弟如何了?”

  “服下了丹药,已然无碍了。”

  楚道垩人道:“那还不唤他过来拜见府主?”

  温道垩人道了声好,立刻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峰上飞来三道遁烟,落下之后,章伯彦先自走出,对着张衍一揖,便自退到一旁。

  温道垩人让开身躯,露垩出最后一人,却是一个身躯矮壮、布鞋高冠的道士,此人面目平板,眼眉细小留着稀落胡须,看去貌不惊人,见了张衍,却是略显局促,施礼道:“涵渊弟垩子赵革,见过府主。”

  张衍笑道 “师垩弟请起。”

  他温言和语地说了几句话,赵革只是唯唯诺诺,又问起袭击他之人是谁,却是语焉不详,显然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之人。

  张衍也不以为意,安抚一番后,言道:,‘赵师垩弟重伤方愈’不宜劳累,且先回去休养吧。”

  赵革低头谢过,退了下去。

  楚道垩人叹了一声,道:,‘赵师垩弟是个老实人’本来此次采买不该他去,只是温师垩弟性子冲动,行垩事鲁莽,小弟又需坐镇山门,是以别无选择,只得由他前去,却不想差点害了他。”

  张衍却问道:,‘不知这位师垩弟寿数几何?”

  楚道垩人凝神想了一想,回道:“赵师垩弟拜入恩师门下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算来也不过两百三十余岁。”

  张衍点了点首,笑道:“我观这位师垩弟,资质却在楚师垩弟和温师垩弟之上,只是他所修行的功垩法却是与自身不合,以至耽误了。”

  楚道垩人这却不好接话了,当年所习垩玄功乃是当年沈柏霜所传,张衍因身份不同,修为又高,自可以直言其中不妥,可他们身为弟垩子,却绝不可以在背后评议老师的不是。

  张衍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他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以指为笔,凌空施法,一盏茶后,取下交予楚道垩人,道:“这其中有三篇功垩法,三位师垩弟取去修行便可。”

  他身为十大弟垩子之一,溟沧派内最为高深的五功三经早已看过,但此法轻传不垩得,不过他当年在经罗书院中曾观览门中典籍,却是知晓不少上乘功垩法,索性挑选几门合适三人修垩炼的传下。

  楚道垩人立刻猜出,这三篇功垩法必然在自己原先所习垩的法诀之上……”S下不由大为振奋,小心放入怀中收好。

  张衍看了一眼,道:“楚师垩弟无有袖囊?”

  楚道垩人老脸一红,道:,‘赵师垩弟去仙城采买灵物’便借予了他用。”

  张衍转首对汪采薇言道:“采薇,稍候取三只袖囊送至三位师垩弟洞府中。”

  楚道垩人连忙谢过。

  张衍微微颌首,道:“楚师垩弟,劳烦你一事,你替我往峨山派一回,约那位雍真人改日一晤。”

  温道垩人听了,却是激动站起,道:“师兄这是要约战雍复?”

  随后又恨恨言道:,‘这回伤了赵师垩弟的定是峨山弟垩子!府主可不要对他客气!”

  张衍笑而不答,他看得很是清楚,门内诸事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倒是峨山派这外部危机却是需先解决了。

  然而从先前问话来看,峨山派行垩事手段其实并不激烈,这两百年来,两派弟垩子之间也从未有过正面冲垩突,显然亦有底线之人。

  他们绝不会不知此时涵烟派的境况,便是赵革带了些许修道外物回来,也绝然支撑不了数载,两百多年都耐心等了下来,也不至于等不起这些时日。

  赵革虽是身受重创,然而身上灵贝并未被劫夺了去,这更是从旁侧说明不是峨山派所为,其中定是别有缘由。

  楚道垩人见温道垩人兴垩奋不已,在那里叫嚷不停,他小心看了看张衍,却是喝骂道:“府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如何轮到你来置喙?还不住嘴。”

  温道垩人一怔,面上悻悻,却也不敢再说。

  楚道垩人回过身来,道:“小弟这便前去,府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小弟代传?”

  张衍笑道:“你可告知那位道友,约贝之地可有他来选。”

  楚道垩人点头应下,便即告辞下了峰头,回了自家洞府,那三篇功垩法放入禁制之中收好,转身正欲出门,却是一拍额头,道:,‘赵师垩弟与温师垩弟都有了功垩法’我方才怎得忘了提一提高师垩弟?以他的资质,若能入府主法眼,也定是能一飞冲天。”

  想了一想,他唤过一名弟垩子,道:,‘去把你高师叔唤来’就言我有要事与他说。”

  那弟垩子去了不到一炷香,便就回转,道:,‘师父’高师叔方才下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楚道垩人皱起眉头”心下忖道:“这等时候,他下山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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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背师破门

  峨山派,黄华殿。

  高仲元看着那殿中金木大柱,铺地玉砖,含丹铜鹤,挂壁明珠,及那紫金香炉中飘着的袅袅青烟,免不了心生艳羡。

  当初他投入涵渊门下时,只是一少年,并未奢求太多,只是想着能踏上道途,重振族门。

  可是随着他道行日深,却渐渐对山门生出不满之心,整日所想之事,便是如何从涵渊洞府那破败山门中跳了出去。

  他深信以自己资质,无论到了哪里,只要能获取足够多的修道外物,总有一日也成为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峨山派大长垩老雍复坐于一朵青花宝座之上,他相貌儒雅,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胸前美须飘飘,周身上下无论衣饰发须,都是打理得极是素洁,他对着阶下高仲元言道:“高道友,你是说来人乃是一位元婴修士?”

  高仲元言道:“正是,听闻那人自称是沈师师侄,楚牧然已然将掌门之位交了出去。”

  雍复缓缓点头,言道:“唔,楚道友退位让贤,那此人身份当时错不了了,不想沈真人还留了个后手啊。”

  他再度望向高仲元,和颜悦色道:“高道友,有劳你亲来报信,来人,取一盘玉珠来。”

  语声一落,立时有一名身姿窈窕的绿衣侍女手托玉盘,含笑盈盈,款步而出。

  然而到了高仲元面前,他却并不出手去接,而是仰首对着雍复言道:“小道此次下山,多半会被楚牧然发觉不妥,恐难再回门中,还望雍真人依先前所言,指点门路,成全晚辈。”

  雍复沉吟一会儿,随后点头言道:“虽事机有变但本座先前许诺仍是作数,只是留在我峨山派中却是不妥了,这样便为你寻一位名师吧,必不令你失望。”

  他取笔过来,落笔沙沙,须臾写成了一封书信,随后往下一抛,道:“你可要收好了,持此信去往楚国墨心石,届时自会有人来接你前去修道。”

  高仲元听得“墨心石”三字,立刻放下心来,拱手道:“多谢真人成全晚辈这便告辞。”

  言罢,他即可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临行之前,不忘把袖子一兜将那玉珠卷了进来。

  这时忽感有数道鄙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去看,也知那俱是雍长垩老门下弟子,不过他却不去理会,峨山派执掌仙城两百年,门内富庶,这点玉珠对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这些人哪里知道自己辛苦求道的艰辛?

  他暗自冷笑一声,休看这些人眼下对自己极其鄙薄,可等自己成就了元婴真人,还不是一样要对自己卑躬屈膝?

  阶下大徒白季婴看他离去,沉声道:“此人欺师灭祖,师父为何要还要助他?”

  修道宗门,最重师徒关系,若有人背师,天下修道宗门不论正邪妖魔,无有人会接纳于他。

  雍复淡淡言道:“他不过是得了沈真人一门法诀而起说起来也并不是真正门徒,谈不上欺师灭祖,更何况他原本为门内辛苦忙碌,到头来却连快要到手的化丹外药都给门中挪去他用,难免心生怨气,你们休要小看此人,若是给他机会,将来不定也是一个人物。”

  此语一出,包括白季婴在内,座下三十余名弟子都是心中不服气。

  雍复看他们模样,却是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在他看来,高仲元行事果决,见门中有变,便立刻破门而出,竟是毫无半点留恋,似如此人物,刻薄寡恩,野心又大,若不杀了,他也不放心留在门中,还是早早送出去为妙。

  这时门外有弟子入得殿来,禀告道:“长垩老,涵渊派楚掌门在门外求见!”

  殿中弟子顿时一阵骚动。

  雍复也是吃惊,他眼神动了动,猜测楚牧然此来用意,过了一会儿,他言道:“远来是客,便请楚掌门进来吧。”

  无有多时,楚牧然持着一把拂尘,昂首阔步,迈入殿中,见了雍复,稽首道:“雍真人有礼。”

  雍复从座上下来,走至阶下相迎,笑着回礼道:“不想楚掌门来拜山,有失远迎,来人,看座。”

  立时有两名侍女端来座椅,放至阶下,楚道人也不客气,稍稍欠身,便坐定下来。

  雍复也是回殿上坐下,待侍女送上香茗后,便问道:“楚掌门真乃稀客也,我与道友做了三百多年邻居,道友却是第一次登我殿门吧?”

  楚道人淡然回言道:“在下已非是涵渊派掌门,雍真人直呼我名讳即可。”

  雍复故作讶然,哦了一声,问道:“那不知是谁人接任掌门之位,是温道友还是赵道友?”

  楚道人道:“俱不是,乃是贫道一位师兄。”

  雍复好似吃惊道:“楚道友原来还有一位师兄,本座倒是孤弱寡闻了,却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楚道人直言道:“敝派掌门姓张,亦是一位元婴修士,而贫道今日来此,便奉了掌门之命,特来约雍真人择日一叙。”

  雍复听闻竟要见自己,神情一肃,沉声道:“不知定在何时,又在何地?”

  楚道人道:“敝派掌门有言,此皆可由雍真人定议。”

  雍复沉吟一会儿,道:“我峨山派与贵派比邻而居,贵派掌门接掌山门,本座本当上门拜访,奉上厚礼,怎奈我山门中俗物繁多,掌门又闭关潜修之中,须臾不得轻离……这样,便就定两日后,百里外的鱼鳞坡见面如何?”

  楚道人暗暗腹诽,那鱼鳞坡实则仍在峨山派的势力范围之内,这雍复还真是小心的很。

  虽则张衍告知他无需在意约见之地,可他仍是争取道:“鱼鳞坡地势险峻不说,还是一片穷山恶水,两派尊长会面,定在那处,是不是不太合宜?”

  雍复呵呵一笑,道:“楚道友言之有理,那就再往东挪三百里,到铁兵山宿星谷一会,那处风光秀美,虽外山霜色寒浓,积雪堆丘,但谷内仍是四季如春,百花争艳,如此妙地,想必当合贵派掌门之意了?”

  楚道人一怔,未想到竟然在这处等着自己,铁兵山毗邻胥易门,此派与峨山派素来交情颇深,却对对方极是有利。

  他虽对此仍不满意,但总比在峨山派山门前见面来的强,因而勉强答应道:“那便如此定下了。”

  他也不愿在此久留,又与雍复说了几句话后,便站起身来,打躬道:“雍真人,掌门真人还等着贫道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

  雍复笑道:“道友何故来去匆匆?”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水道:“此是我山中洗经茶,道友不喝一口再走么?”

  楚道人道:“不了,雍真人请留步。”

  再作了一个道揖后,他便转身出殿,摆袖而去。

  待其离去之后,底下有弟子讽言道:“这楚牧然倒是跑得快,还怕我等扣住他不成?”

  有人接言道:“我看不是,听闻昔年楚夫人也是一名美人,却被他徒儿拐了去,听闻后来又纳了妾侍,容貌身姿俱是一流,该不是怕回去晚了,又便宜了哪个小辈吧?”

  此话说出后,顿时惹来了一阵哄笑,这两百年来,涵渊弟子虽与峨山派弟子有过数场斗法,但却回回皆败,把山门外的地界俱都输了出去,因而这些弟子对楚牧然也是一并看轻了。

  大徒白季婴为人方正持重,却是听得皱眉不已,喝道:“都给我住口,恩师座前,岂容你们这般放肆,在后编排他人阴私,哪有一个修道人的样子?都给我退下去,罚抄《三垣道经》千遍。”

  底下众弟子听了,顿时哀鸿一片,但却又不得不听,在殿下施礼之后,一个个俱是愁眉苦脸地退了出去。

  白季婴脸色凝重来到雍复身侧,问道:“师父,你当真要去赴约么?”

  雍复抚着胡须,道:“既是说好,当然要去。”

  白季婴忧心道:“可听高仲元言,那位张真人道行颇高,沈真人命他来此,想来应不是易于之辈,说不定还会赐下什么厉害法宝。”

  若是换了他人,他也不会为自家师父担忧,可沈柏霜当年名气太大,当年在神屋山时,敢与之交手的修士从无一个活命。

  此人如此厉害,其同门师侄想来也不至差到哪里去。要是与雍复动起手来,后果委实难料。

  雍复摇了摇手,道:“这神屋山中又多了一位元婴真人,为师与此人一会那是势在必行,便是今日不见,来日也是要见的。”

  白季婴也是无奈,历来神屋山执掌仙城之人都是数十宗门中修为最高之人,涵渊派有了一位元婴真人,若是提出重议仙城执掌一事,雍复也不能躲着不见。

  雍复在殿上踱了几步,忽然回头道:“这些年来,我自问行事还是留了许多余地,与涵渊门并非仇敌,料想还不至于见个面便要打生打死。但此人性子如何我实是不知,不可不做防备,季婴,你持我信符,立刻往屈国一行,务必要把房真人那件法宝给为师借了来。”

  白季婴肃然领命,当下脚下一顿,自平地起了一道烟煞,裹了身躯飞出殿外,往东南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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